他笃定地断言道:“所以,也是你让玄净在皇上的丹药里下了毒吧!!”
康鸿达说的这些话全都是故意说给礼亲王听的,尤其是这最后一句,他是要借着礼亲王来告诉宗室,是顾玦先有了反心,是顾玦给皇帝下毒,皇帝这次才会出手。
康鸿达是在警告宗室王亲,将来顾玦定罪时,不要再多事!
“顾玦,你是要谋反吗?!”康鸿达直呼其名,把顾玦视作乱臣贼子。
“谋反的不是本王,是你。”顾玦从容地将长剑反撩,疾刺康鸿达的脖颈中心。
康鸿达斜身闪开,只能从檐下的那几阶台阶退下,直退开了一丈远。
从檐下退出,康鸿达就置身于绵绵细雨中,身上似是蒙上了一层雾气,呼吸急促,略带几分狼狈。
但他嘴上还是义正言辞地说道:“康某是奉了圣旨行事。”
他有圣旨,所以,公理就是站在他这边,他就是正义的,顾玦就是乱臣贼子。
顾玦左手的长剑斜斜地垂下,连呼吸都是那么平稳,仿佛方才的那几招不过是牛刀小试。
“我顾玦要做什么,还需要靠一个道士?!”顾玦似笑非笑勾了下唇角,近乎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这一笑轻轻浅浅,也不知道是在笑玄净,还是在笑康鸿达。
楚千尘“噗嗤”地笑出了声,笑靥璀璨,笑声清脆明快,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似的,笑得不可自抑。
“……”康鸿达的右手紧紧地握着软剑的剑柄,手背绷起,右手中蓄满了力量,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细雨渐渐淋湿了他的头发与衣裳,康鸿达浑不在意,就这么立于细雨之中。
他冷冷地看着屋檐下的顾玦,毫不示弱,不答反问:“顾玦,你真以为一切尽在掌控吗?!”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他根本就没指望顾玦回答,在停顿了一下后,就接着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尽在掌握的样子。”
“从前到现在,都是这样!”
康鸿达的声音不高不低,近乎一字一顿,语调维持得很稳,可是字字句句压抑着一股汹涌的怒意。
康鸿达不喜欢顾玦,从来就没喜欢过。
有的人好像天生就是来碾压其他人的,康鸿达也曾有过年轻时意气风发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却被那个十五岁的九皇子生生地往脸上打了一巴掌。
二十五岁的他惨败在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剑下,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先帝御前。
时至今日,很多人都已经忘了那件事,但是康鸿达自己不会忘。
当年若非因为他束手束脚,生怕伤了身为九皇子的顾玦,他也不会输!!
想起这些令人不悦的往事,康鸿达周身释放出一股阴郁的冷气,与之前潇洒自若的样子判若两人。
“顾玦,你想剑走偏锋,那也得有剑,若是剑不随你想得那样做,又怎么样?”他明明立于石阶之下,比顾玦矮了一截,神态语气却是高高在上,倨傲无比。
他抖了下手里的软剑,雨丝随着软剑这一抖四溅开去,剑身发出响尾蛇般的声响,就像是一尾盯上了猎物的响尾蛇,令闻者不寒而栗。
他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笑吟吟地缓缓道:“呵,让我想想,你手上有什么筹码。”
“宗室?”
“你的身份?”
“你手下那些忠心耿耿的将士们?”
“还是玄甲军?”
他一点一点地往下说,如同一个胆大心细的赌徒在衡量对方置于赌桌上的那些筹码。
这本就是一场赌上了命运的豪赌!
“你自以为能把控人心,能让所有人都对你忠心不二,但是,你忘了,人心最难看清。”他仰首嗤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轻蔑,几分自信。
他从二十五岁时就醒悟过来,知道自己并非天之骄子,可是顾玦的这二十几年过得太顺遂了,顺遂得理所当然就觉得他下头的人就该无怨无悔地追随他,臣服他!
可笑,可叹,更可悲!
忽然间,康鸿达觉得自己也许该感激顾玦,感激他打了自己一巴掌,也打醒了自己。
“人心啊。”顾玦轻叹着说道,却是笑了。
他的笑容云淡风轻得仿佛康鸿达根本就映不到他眼中,这一笑像是在叹息,在怜悯。
不知为何,康鸿达因为顾玦的这个笑心生一种古怪的感觉,后颈上的汗毛倒竖了起来,几滴雨水顺着脊背流入他的后背,湿了一片的中衣黏在他后背的肌肤上。
这种又湿又黏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顾玦声音清冷地又道:“这句话也还给你,人心最难看清。”
康鸿达:“……”
康鸿达薄唇紧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莫非是他算错了什么吗?!
或者,他还是算错了云展?
下一刻,康鸿达又自己否决这点,不可能,如果云展忠于顾玦,就没必要亲手递给自己这么大一个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