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谨一动不动地斜卧在地,蟒袍上是一道道可怖的剑伤,他身下的血染红了金砖地面,血流不止,触目惊心。
张首辅、顺王等人就跟在了礼亲王身后,也进了养心殿,全都惊呆了,不知道谁喊了出来:“太子殿下!”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脏一抽一抽地疼,脸色全都刷白。
太子可是储君,皇帝竟然下令杀了太子!
礼亲王一眨不眨地盯着卧地的顾南谨,久久说不出话来,眼前渐渐地有点模糊,震惊、愤怒、心痛、不可置信等等的情绪交错着闪过他的面容。
皇帝俯视着闯进来的众人,爬满血丝的眼眸带着癫狂,呼吸粗重,冷冷道:“太子谋反,已经被诛!”
“……”
“……”
“……”
包括礼亲王在内的众人全都静了下来,哑然无声,他们简直都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这一瞬,礼亲王感觉耳边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心中似乎一座巨塔轰然坍塌了……
完了,全完了!
他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了一点,局面即将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皇帝与顾玦彼此之间已经有了不可磨灭的隔阂,皇帝放心不下顾玦,顾玦同样也放心不下皇帝,现在太子死了,那么禅位太子的这个提议就不可能实现了。
顾玦给了他一个时辰来说服皇帝,可现在他才见到皇帝,还未协商,就已经注定失败了。
礼亲王的心冰凉冰凉的,他的耳边又响起了顾玦对着康鸿达说得那番话:“我也是父皇的嫡子,我为何不能坐那个位子?”
是啊,还不如由顾玦来坐这个位子呢,让顾玦逼宫上位,也总好过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皇帝!
礼亲王的眼眶更酸涩了,想起了往日里太子温文谦和的样子,心口空荡荡的。
他是心疼太子的。
这一年来,皇帝越来越昏庸,群臣其实都是看在眼里的,尤其是六部阁老。
但他们总想着,皇帝不靠谱也就算了,好歹还有太子在,总算还能看到希望,只要熬到太子登基,大齐还能迎来一片盛世的,却没想到,皇帝竟然赐死了太子。
而且,还是在没和任何朝臣商议的情况下,直接赐死了太子。
众臣觉得心寒,可是皇帝浑然不觉。
在他看,太子谋逆罪证确凿,他作为皇帝杀了他是天经地义的!
对于礼亲王他们擅闯养心殿,皇帝心里不太痛快,但勉强没发作,质问道:“顾玦怎么样了?康鸿达有没有拿下顾玦?顾玦罪该万死,朕定要将他碎尸万断!”
张首辅等人在乾清门外守了一个白天,对于外面的事一无所知,便都看向了礼亲王。
礼亲王深吸了两口气,但心口那汹涌的情绪根本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调整过来的,脖颈间青筋根根暴起。
礼亲王木着脸,声音呆板地说道:“六万五军营战死,玄甲军兵临城下,康鸿达已经被拿下,京城现在已经落入玄甲军的掌控中。”
他的每个字听在在场其他人耳中,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心口,而且一下比一下沉重。
继太子被皇帝赐死的这个事实后,张首辅等人迎来了第二个令他们震慑的消息,仿佛被冻结似的呆立原地。
“轰隆隆!”
忽然间,殿外响起了一记闷雷,一道巨大的闪电张牙舞爪地撕开了夜空,照得殿外亮了一亮,一瞬间比灯火通明的正殿还要明亮。
当闪电消失后,殿外就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皇帝:“……”
皇帝紧紧地抓住了龙椅的扶手,眼眸瞪得老大,失声道:“这不可能!”
康鸿达说了,他有十成把握可以拿下顾玦,歼灭玄甲军的!
他才是真命天子,他怎么可能败呢!
而且,京城有上十二卫驻守,怎么可能轻易地沦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皇帝觉得礼亲王一定是被顾玦收买,指着礼亲王道:“胡说八道!”
“来人,给朕传陆思骥和戴华!”
“顾玦是乱臣贼子,他要谋反,去给朕把顾玦拿下!”
皇帝歇斯底里地喊了一通,几乎喊破了音,形容愈发癫狂狰狞。
温小公公领了命,赶紧去通传守在殿外的锦衣卫指挥使陆思骥和虎贲卫指挥使戴华。
礼亲王的脸上木然无神,干巴巴地又道:“皇上,您是误会了顾玦了,顾玦并无谋反篡位之心。我刚去见了顾玦,顾玦只要让皇上您下旨,允他回到北地,将北地与西北划于他,然后,皇上再禅位……”
他的目光又忍不住去看地上的顾南谨,太子都死了,连他也不知道顾玦能否接受皇帝禅位给其他几个皇子。
张首辅等其他人都听明白了,本来皇帝是可以当太上皇,勉强保住最后一丝尊严,不成为大齐废帝的。
可现在太子死了!
“放肆!”皇帝一掌重重地拍在扶手上,眼神怨毒,呼吸急促,夹着咳喘,“顾玦不安好心!朕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