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的日子就是听讲经,听讲经,听讲经,吃的是粗茶淡饭,没有一点荤腥,然后每日还得在房里抄经,如果她不抄,他们自会有别的法子整治她。
这半个月来,她过得凄苦极了。
消息闭塞,她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会主动告诉她,也没有人会跟她说话,她所知道的全都是她偶然间听到僧人们提起的。
今日之前,她以为大势之所趋是不会更改的,她以为这段时日一定会再发生什么,让大齐的未来回归到本来的轨道上。
但是,顾玦竟然真的登基了。
顾玦没有扶持任何一位皇子上位,而是由他自己登上了皇位。
直至此刻,楚千凰犹觉得怪异,且难以置信。
她忍不住产生了怀疑:她是真的穿到了一本中吗?!或者,有什么在蒙蔽着她,让她看到了虚假的未来,又或者……
想着,楚千凰觉得额头开始作痛,一抽一抽的,让她无法冷静地思考。
她已经独自想了半个月,心绪依旧很乱。
楚千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静立了许久,才蓦地转过了身,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书案前。
屋子里的光线不太好,书案上点着一个烛台,烛光照亮了书案,书案正中放着她抄了一半的佛经,除了笔墨纸砚外,旁边还堆着一摞摞的《地藏经》、《金刚经》等经书。
楚千凰拿起一支狼毫笔,沾了沾墨,开始把她做的那些梦按照时间线一点点地写下来,梳理着梦境中展示的一些事件。
起初,梦境与现实一模一样,直到去年春天,一些事开始发生了细微的偏差,再后来,偏差越来越大,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的局面。
楚千凰一边写,一边回顾,一张纸写不完,就写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偶尔她会提笔在某些事件上划上一条波浪线,偶尔她会回头撕掉其中的几张。
地上的随纸屑如柳絮般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散了一地。
半个时辰后,楚千凰终于扔掉了手中的笔,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其中一张绢纸,目光落在某一行字上。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顾玦的死期”这几个字,仿佛这张纸都快被她眸中的火焰点燃了。
烛光被窗外吹来的风吹得摇曳不已,时明时暗,映得她的眼神与表情皆是高深莫测。
这部是以乌诃迦楼为主角的,这一点应该是毋庸置疑的。
从前,楚千凰一直没太过在意现实与梦境的一些差异,毕竟这是大齐的事。
这些差异不过是她这个蝴蝶轻轻振翅,才导致大齐的一些人、一些事发生了变化,仅此而已。
对于乌诃迦楼而言,出使大齐也只是他人生中很短暂的一段经历,大齐这边多死一个人或者一个该死之人活了下来,根本不会影响到大局。
归根究竟,关于乌诃迦楼的那一部分剧情并没有受到影响:
比如,乌诃度罗篡位登基了;
比如,乌诃迦楼被追杀,之后下落不明……
所以,楚千凰一直觉得乌诃迦楼肯定没死,他肯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蛰伏着,有朝一日,就会复辟,就会夺回属于他的皇座!
楚千凰对此十分坚信,无数次她有所动摇时,她都是这么劝服自己的。
但这一切发生的前提是,大齐皇帝是顾琅,必须是顾琅才行。
中,大齐皇帝顾琅就是一个心胸狭隘、痴迷长生的废物。
在宸王顾玦薨了后,顾琅没了人制约,就越发昏庸,废太子,宠道士,任由那些妖言惑众的道士在朝堂中搅风搅雨,不过短短几年,大齐江山日暮西下,有了大厦将倾之势头。
再后来,乌诃迦楼亲率南昊大军渡江北上,一路打到了京城。
按照的描述,乌诃迦楼文武全才,用兵如神,是上天赐予昊国的天命之子,注定登泰山之巅,一统南北天下,成就千古一帝!
说得难听点,也是昏君顾琅成就了乌诃迦楼的宏图霸业。
可现在,大齐的历史彻底变了。
顾琅驾崩,顾玦坐上了帝位,待他坐稳大齐江山,那么乌诃迦楼还能一统南北吗?
这个问题连楚千凰也无法回答。
无论是中的描述,还是从她这一年听说的一些事来看,顾玦都是一个惊才绝艳之人。中,他的死亡像是历史上英年早逝的冠军侯霍去病一样,留下了悲壮的一笔。
便是乌诃迦楼回忆起顾玦,也会赞他一句“刚果善断,能决大谋”。
此时再琢磨顾玦这个人,楚千凰不得不感慨,也许死人就是完美的。
中的顾玦似乎在北地受了什么暗伤,并没有逼宫,最后英年早逝,所以他留给世人的印象只有赫赫战功,于是人人称颂,让他成了一缕完美无瑕的白月光,让后人追忆。
现在的顾玦率大军逼宫了,所以——
是他的暗伤好了,又或是他根本没有暗伤了?
无论如何,顾玦的野心已经彰显了出来,就像明成祖朱棣一样,叔夺侄位,他注定会在史书上为后人所质疑。
也是,顾玦会喜欢像沈千尘这样的女子,他的人品也可见一斑。
什么锅配什么盖。
楚千凰嘲讽地勾下了嘴角,发泄似的将手里的那张绢纸给揉成了一团。
她抬手想要把纸团扔出去,又迟疑了,眸光闪烁。
然后,她又飞快地把那张揉皱的纸展开了,平铺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