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尘把昨天楚千凰在白云寺被姜姨娘捅了一匕首的事大致说了。
“还有,祖母也被姜敏姗刺伤了,不过她的伤势没有大姐姐重,可是,当时她被惊吓到了,导致心疾发作。”
“我让太医去楚家看过她,太医说,伤势没大碍,但是她这心疾有些麻烦,虽然暂时性命无虞,可以后会落下病根,说祖母以后身子会弱上不少,平日里决不能动怒,不能劳累,还要常年卧榻,寿数怕是也会受些影响。”
也就是说,姜姨娘捅得那一下没刺中太夫人的要害,但是太夫人被吓病了,还病得不轻,以后也就跟废人没两样了。
“……”沈芷惊疑不定地地瞪大了眼,心情复杂,不是因为太夫人,而是为了楚千凰。
因为楚千凰一次次地让她失望,沈芷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楚千凰了。
可是,上个月沈千尘特意来沈宅找她,说要告诉她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楚千凰与沈千尘是一对双胞胎,都是她的亲生女儿,沈千尘还把她怎么找到证人柳稳婆的经过也说了。
当下,沈芷简直恨到发疯,恨楚令霄、恨姜敏姗,比去年知道两个女孩被调换时,还要更恨。
她也恨自己,恨自己笨,十五年前被楚令霄与姜敏姗耍了一次;去年竟然又被他们算计了一次,差点就被骗了一辈子。
沈芷差点就冲去了楚家找姜姨娘,但紧接着,沈千尘又告诉了她第二件事,楚千凰已经不是她亲手养大的那个女儿了,她只是附在那具躯壳中的一个孤魂野鬼。
这个真相同样令沈芷震惊不已。
一方面她恍然大悟,难怪过去这一年多楚千凰做了那么多荒谬的事,另一方面她也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事起了敬畏之心。
过去这一个月,她一直在吃斋念佛,也在反复地想着这些事。
沈千尘说得对,现在的楚千凰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了,真正的楚千凰哪怕误以为自己是姜敏姗的女儿,也根本就不会做下那一连串可怕的错事。
她亲手养大的女儿不是那种人!
“她……”沈芷微张嘴,想问楚千凰的伤势,可喉头发紧,说不下去了。
哪怕是一个月过去,想到这件事,沈芷也无法无动于衷,心脏像是被什么重物重重地锤击了一下。
她的眉心微蹙,心口有些压抑:那个人既是她的女儿,又不是她的女儿。
沈芷很快强压下心头的千头万绪,艰涩地问道:“逸哥儿知道这件事了吗?”
“他知道了。”沈千尘点了点头,眸光闪了闪,“昨天逸哥儿也在白云寺,他是跟玄甲军去那里演习的。”
昨天午后,沈千尘随顾玦先一步离开白云寺回宫,当时,玄甲军还留在那里收拾战场,玄甲军与三千营将士的这一战虽然没闹出人命,但动静也颇大,从山脚到白云寺这一路弄得是一塌糊涂。
沈千尘走后不久,几个玄甲军将士就发现了受伤的楚千凰,他们一方面制服了行凶的姜姨娘,另一方面也告诉了楚云逸,后来是楚云逸让人去追沈千尘与顾玦。
楚云逸这么做等于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并不打算包庇姜姨娘。
沈千尘在心里暗暗地叹气,又道:“逸哥儿请了假,这几天应该不会去丰台大营了。”
沈芷:“……”
沈芷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干脆端起茶盅喝茶。
明明今天的天气已经转晴了,外面阳光灿烂,可屋子里却像是阴云密布般,气氛有些低迷。
沈千尘突然挥了下手,琥珀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沈芷心不在焉,全然没察觉,垂着脸喝了一口茶。
她又抿了口茶,品味着口腔中甘醇的茶香,却听沈千尘蓦地又抛出一句惊人之语:“娘,大姐姐可能回来了。”
沈芷:“!!!”
沈芷不由瞪大了眼,心中浮现某个想法:女儿的意思,难道是说……
她的手一滑,手里的青花瓷茶盅也随之一抖,一滴热烫的茶水滴在她的手背上,但她毫无所觉。
沈千尘微微点了点头,肯定沈芷的猜测。
她接过沈芷手里的那个茶盅,又摸出一方帕子给沈芷擦了擦那被茶水溅湿的右手背。幸好,因为最近天气热,琥珀送上的茶水不太烫。
“只是可能。”沈千尘的眼睫扇动了两下,又道,“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沈芷有些激动地捏住了沈千尘手里的那方帕子,纤纤五指收紧,想说什么,又没说。
她知道沈千尘的性子,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她既然说了,那应该是有了七八成的把握可以确认,至少应该也有五六成把握。
她的凰姐儿真的回来了吗?!
只是转瞬,沈芷的情绪从激动变为兴奋又转为紧张,双眸微张,心跳也怦怦地加快。
沈千尘温柔而有力地抓住了沈芷的手,看着她的双眼正色问道:“娘,我今天让你来,就是想问你,要不要见见她?”
“想,我想见她。”沈芷反握住了沈千尘的手,毫不犹豫地说道。
她的神情与语气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别说是五六成的可能性,哪怕只是一丝可能性,她也想见见楚千凰。
沈芷太过急切,拉着沈千尘就起了身,母女俩急匆匆地往景仁宫方向去了。
从乾清宫到景仁宫的这一路不算远,她们没坐肩舆,是步行过去的,这一路,沈千尘只大致说了楚千凰的伤势,其它没多说,也没提觉慧大师说的话,她想让沈芷自己亲眼见了楚千凰再判断。
沈芷一路无语,心头很乱很乱。
她想起了过去这一年楚千凰种种古怪的言行,想起那一次次的失望与心痛,想起那个陌生得可怕的楚千凰。
沈芷在害怕,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恐惧。
她害怕她不过是空欢喜一场,但更希望一切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