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玦从高高的御座上看着下方的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与左都御史,直到此刻,才算真正地进入正题:“既然靖郡王太妃告御状,那么朕自然会好好审,给她一个交代。”
三位大人干巴巴地赞了句“皇上英明”,心里隐约有了种直觉,今夜还有的闹腾呢。
“裴霖晔,”紧接着,顾玦又吩咐裴霖晔道,“让锦衣卫去外面叫四个举子进来旁听。”
裴霖晔立刻领命而去。
接下来,华盖殿内就静了起来。
殿外夜色如水,只听一下下的杖责声以及杨太妃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地传了过来,还夹着锦衣卫干巴巴的报数声:“三、四、五……”
大理寺卿等三位大人全都不说话,默默地垂首站在一列等着。
他们大理寺、刑部以及都察院都时常接触犯人,杖责什么的也是见怪不怪,只是在这黑灯瞎火的夜晚,听到女子的尖叫声还是让人有些心里发憷,感觉像是有女鬼要来索命似的。
这里最惬意的人大概就是顾玦与沈千尘了,两人自得其乐地喝茶茶,吃吃点心,仿佛外面的惨叫声不过是助兴的丝竹声似的。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当三十数完后,殿外就陷入一片死寂,夜风习习,偶尔吹入灯火通明的华盖殿中。
大理寺卿心里几乎怀疑起杨太妃是不是被那三十大板打得丢了性命。
就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裴霖晔以及几个锦衣卫带着四个举子进了殿。
这四人从年纪、相貌、气质到衣着打扮各不相同,彼此之间也很生疏,似乎是素不相识的。
四个举子站到了正殿中央,局促紧张地对着顾玦作揖行礼:“参见皇上。”
身为读书人,每个人都梦想过有朝一日可以通过会试,再进宫参加殿试,金榜题名,有机会为朝廷、为天子效力。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第一次进宫,第一次面圣,竟然会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谁也没敢抬头去看龙椅上的新帝,生怕自己的举止不妥。
“平身。”
一道清冷平和的男音自前方响起,青年的声音很年轻,很清澈,有着上位者特有的沉稳、坚定。
站在最右侧的宣举人觉得这个声音听着很耳熟,他确信他在哪里听过。
没错,而且就是在最近。
宣举人与另外三个举子同时直起了身,其他三人依旧垂首不敢看顾玦,唯有宣举人大着胆子朝顾玦的方向瞟了过去。
他本来只打算看一眼的,但是,当他的目光对上一张俊美非凡的面庞时,呆住了。
那个相貌宛如谪仙的青年太眼熟了,尤其宣举人在一个时辰前才刚见过对方,对方的身上也还穿着之前在茗芳茶楼里时的那一袭青莲色胡服。
还有,连此刻坐在青年身旁那名芳华正茂的女子也错不了……
是他们!
宣举人身子剧烈地一颤,先是震惊,随即是惊喜。
他今夜在茗芳茶楼里偶遇的这对年轻夫妇竟然是帝后!
这一瞬,他的耳边不由想起了青年在茶楼里说的那些话:“……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怦!怦!怦!
他的心脏越跳越快,仿佛快要从心口跳出来了,心里的各种感觉最后凝聚为一种名为崇敬的情绪。
忽然间,他就对这位新帝更有信心了;
忽然间,他就明白他为什么会被锦衣卫挑中出现在这里了,明明他根本就没在请愿书上留名。
他咬紧了牙关,心里知道利害,所以哪怕认出了顾玦,也什么都没说。
宣举人那短短一瞬间的神情变化没逃过顾玦的眼睛,顾玦对着他含笑点了下头。
其他举子们得见圣容,也都不敢随意开口说话。
顾玦把玩着今天沈千尘刚送他的礼物,也就是那把折扇,随意地扇了两下折扇,开门见山地说道:“刚刚,朕看到了你们上的请愿书,知道各位在为了靖郡王太妃请愿,所以,就让你们也过来听审。”
“大齐律有云,凡敲登闻鼓者,先廷杖三十,你们身为举人,寒窗苦读多年,也都是学富五车之辈,不会不知吧。”
“律法不一定合理,可以修改,却不可轻易豁免犯法之人,否则就不能以儆效尤。”
说穿了,律法是为了对内维持秩序,是用以威吓世人,让世人不敢触犯律法,如此国家才能安稳。
除了宣举人外的另外三个举子们都有在请愿书上留名,此刻被顾玦说得十分惭愧。确实,若是人人犯法后,都来求情求赦免,那律法何用?!
其中一个四十出头、面貌斯文的举子大着胆子说道:“学生谢皇上指点,受益匪浅,定铭记于心。”
说话间,一个高大的锦衣卫进来了,他的身后两个內侍抬着一个担架,病怏怏的杨太妃就躺在担架上,头发凌乱,脸色惨白,眼眶红通通的,嘴唇微微颤颤的。
她就像是一朵快要谢了的残花又经了一番风吹雨打,眼看着就要从枝头坠落了。
三十杖打下去可不轻,杨太妃此时根本就起不了身,无力地卧在担架上,当担架落地时,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身子一颤,似乎是碰到了伤处。
那高大的锦衣卫对着顾玦抱拳禀道:“皇上,杨太妃已经受廷杖三十,太医已经给太妃瞧过,也上了药。”
第414章 番外05诬告(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