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傍晚天黑的很早,秦颐家住的远,要赶着搭公交,徐知岁婉拒了她要送自己回家的提议,打算自己在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回去。
她家小区离得近,几分钟就能到的车程很少有司机愿意搭客,一连拦了两辆出租都说不去。拦第三辆时,司机师傅念在她一个小姑娘又伤了脚,好心答应载她一程。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徐知岁付了车钱,向司机道了声谢,一瘸一拐地往里头走。
这片小区有些年头了,六层高的矮楼,没有电梯,物业换了好几家,路灯坏了也不见修。
徐知岁抄了小路,花园忽明忽灭的路灯很是瘆人。快到单元门口时,她远远看见了徐建明从刚停好的车上下来,心里想着他今天回来的真早,正要开口喊他,三个彪形大汉突然将他围在了车边。
那三个男人身形极壮,一身紧身牛仔裤加黑色皮外套,手上都夹着根烟,借着昏黄的灯光,徐知岁隐约瞧见其中一个男人卷起袖子的半截胳膊上纹着大花臂,说话时不停抖腿,看上去不像善类。
担心爸爸是遇见流氓了,徐知岁下意识加快步伐。
刚走了没两步,徐建明也瞧见了她。他面色微怔,随后快速和面前三人说了些什么。大花臂将烟头摁灭在徐建明的车门上,对另外两人勾了勾手指,消失在了拐角。
徐建明似乎深深地松了口气,低头稍加整理,再抬眸时眼中带笑,快步朝徐知岁迎了过去。
“今天这么早就放学了?”
“嗯,今天运动会,不用上晚自习。爸,刚才那几个人是谁呀?”徐知岁盯着那三人离开的方向拧起了眉头。
徐建明迟疑了一下,说:“哦,问路的,这边巷子多,他们给绕晕了。”
徐知岁没好气地撇嘴,“问路还往你车上摁烟头,什么素质!”
“这年头什么样的人都有,懒得和他们计较。”徐建明干笑,看见女儿擦破的裤腿,转移换题问:“你这脚怎么回事?”
“跑步摔了,当着全年级的面,丢人死了。”徐知岁懊恼地挠挠脖子,眼神委屈。
“真不小心。”徐建明摸了摸她头,提提裤脚蹲在她的身前,“上来吧,爸爸背你回家。”
徐知岁笑嘻嘻,倾身趴上爸爸坚实的后背,搂住他的脖子,“那你可不能嫌弃我胖了。”
徐建明圈住她的大腿,往上颠了颠,“爸爸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你变成怎样都是我的宝贝女儿。”
巷子烟火气浓郁,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不时有相识的邻居和他们打招呼,徐建明点头回应,徐知岁却显得格外沉默。
“怎么了?有心事?”徐建明问。
徐知岁心不在焉地玩着卫衣上的抽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这件事憋在心里太难受了,左思右想只有爸爸可以倾诉。
“其实我摔跤是因为今天跑接力赛时有人故意伸脚绊我,倒下去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的脸,是我以前五班的同学,上午我们俩还一起跑了200米来着。”
“你们之间有过节吗?”
徐知岁认真想了想,“我印象中没有,而且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所以我才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仅仅因为她自己跑步时摔跤了,就想我和她一样出丑?”
她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尤其当时祁燃就在她对面,他一定看清楚自己摔下去时那狼狈的丑样子了。
徐建明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慢慢道:“这世上有句话呀叫 ‘日久见人心’,你拿他当朋友,他却在背后想着怎么害你。所以岁岁,你要吃一堑长一智,以后长大了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你要自己留着心眼,千万别像……别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知怎的,这话明明是徐建明在教育自己,可徐知岁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自我感慨的意思。但她没有多想,愣愣点头,回答:“知道了。”
徐家住在六楼,爬楼梯本就费力,何况背着个人。徐知岁心疼爸爸,刚上二楼就坚持要从他背上下来,自己握着扶手一点点地走。
到家时,周韵正在做饭,见徐知岁受伤当即关火围了过来,一边给她找药,一边抱怨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徐知岁没说什么,看着父母为她操心的样子一个劲儿傻笑。
周韵用手戳了下她的额头,没好气道:“怎么?脑子也摔傻了?”
“……”
晚上,徐知岁洗了澡换了药,好在腿上的伤没有太过严重,到了第二天已经能正常走路了。
因为受伤,她错过了女子200米的决赛,虽谈不上遗憾,但心里始终膈应。
最终,她将那个故意绊她的女生举报到了教导处。在老师的批评教育下,那女生当面与她道歉,徐知岁接受了,却并不原谅。
她从来就爱恨分明,不是个大度的人。
下午接力赛决赛,秦颐代替徐知岁上场,她从未跑过接力赛,紧张到差点掉棒,好在有惊无险,顺利将交接棒递到了祁燃手中。
而这个过程中,三班的对手因为交接不力而出现失误,祁燃成功反超,取得了第一名。
所有比赛结束后,孙学文履行自己的承诺请全班吃零食。别的同学拿的都是薯片辣条什么的,徐知岁却不知死活地在大冬天要了个冰淇淋,谁见了不喊她一声“壮士”。
而与众不同的下场是——她因此感冒了大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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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最后一天,学校在大礼堂举办一年一度的辞旧迎新晚会。节目是团委老师早就审核好的,每个年级选五个节目上台,中间穿插了两个教师表演。
理三一班因为学业繁重并没有人报名参演,但这并不影响他们观看的热情,现场气氛热烈,欢呼声涌上天际。
晚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孙学文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神情凝重,问后排同学祁燃在哪。
男生随手指了一下,孙学文很快走过去,弯腰覆在祁燃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
祁燃面色转瞬沉了下来,眼中闪过痛色,站起身不管不顾地朝大礼堂外头跑去。
不少女生的目光追随着,直到他消失在门口。
他这一走,徐知岁变得心不在焉,台上节目如幻灯片一闪而过,演的什么她一点儿都没看进去,鼓掌也忘了。
没过多久,宋砚和裴子熠也请假走了,三人一直到晚会结束也没再回来。孙学文不说,班上没人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