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们二人身处地下,周围像是一处暗牢,墙壁都嵌着铁板,光滑平整,哪怕轻功再厉害的高手也没有办法徒手攀附而上,而在他们的最上方,同样由铁板密封,看样子无法强行破开。
林枭看了看那平静不动的火苗,心里微沉,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将火折吹灭,默默地回到了齐陵身边,眸光暗沉,神情莫测。
片刻之后,齐陵轻轻地咳了两声,有些痛苦地皱了皱眉,终于幽幽转醒,只觉得脑海中昏昏沉沉,隐隐作痛,他见四周黑暗无光,心里有些发慌,猛然想起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幕,脸色有些难看,却听见身旁传来了另外一个人呼吸的声音。
谁?!
齐陵呼吸有些粗重,感觉头疼的厉害,他不曾想那青铜匣上竟然藏着暗针,那上面的迷药极强,让他猝不及防便中了招,如今更是不知身在何处。
是我。
林枭的声音从暗中响起,让齐陵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主上?
林枭叹了口气,低低地嗯了一声,在说话的时候感觉胸口闷闷的疼,应该是刚刚掉下来的时候摔在地上造成的,所以声音比平日里更加低沉了几分。
是我大意了,不该让你去的。
他之前便觉得事情有些怪异,这异族公主墓处处机关陷阱,防的就是有人过来盗墓,最后那个青铜匣很明显就是个圈套,若不贪心便不会有事,可走到这里的人又有谁会肯中途放弃?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这里危机重重,但设下的都不是死局,林枭不敢相象,若是那墓主在青铜匣上藏的是见血封喉的毒针,或者是在这暗牢下面布下刀林,那他要如何是好?
是属下无能。
齐陵抿了抿唇,黯然地垂下了头,上辈子就是他在南江医馆被人打成重伤,所以才导致林枭性情大变,没想到这辈子他还是没能帮上林枭。
不怪你,是我的错。
林枭哑声回道,也许是周围的黑暗给了他掩护,所以也第一次在齐陵面前露出了颓然的神情。
齐陵,是我对不住你。
林枭捂了捂脸,上一辈子的梦魇在此刻再次席卷而来,让他周身冰冷,仿佛又看见了齐陵满身是血的躺在自己怀里。
那种绝望和无助就像是这暗不见底的深渊,将他重重包裹吞噬,带来的只有冰冷、黑暗、还有那摆脱不掉的窒息。
他这一句道歉也不单单是为了今日的鲁莽,更是为了自己上辈子的罪孽。
齐陵虽然迟钝,可对于林枭总比别人更多了些敏锐,他察觉到主上这话说的奇怪,更感觉林枭的状态有些异样,于是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拉住了林枭的袖子。
主上......
林枭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目光黯然空洞,再无平日里的冷静克制,也没了落日阁阁主的威严凌厉,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手脚冰冷,带着从未有过的落魄。
我刚刚看了,这里四周都是用铁板密封的,根本出不去,点着的火苗一动不动,说明这个地方与外界彻底隔绝,用不了多久空气就会耗尽,你可以和我一起等死了。
林枭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无力的挫败感,这让他险些忘了七年前自己眼睁睁地看着齐陵被万毒仙子殴打,自己却不敢出声的那种感觉,原本他以为自己能保护好齐陵的,可没想到还是拖累了他。
林枭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他不是自怨自艾的人,然而上辈子的伤痛实在刻骨铭心,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原本他以为他可以改变那个结局,没想到今日又将齐陵带入了这种绝境。
听到他的话后,齐陵茫然地转过了头,感觉这样的主上有些陌生,在他印象里,林枭自信而强大,冷静果决,不论是陷入何种危局都不会有半分慌乱,否则落日阁也不会蒸蒸日上,可现在林枭却是这样颓废。
当初他们两个人被杀手追杀,从山崖上滚落,双双重伤,可那时林枭却依然谈笑风生,还有心思逗他说这算不算是殉情,哪像今日,竟然直接放弃了所有挣扎和反抗,平静地开始等死。
主上。
齐陵轻轻地唤了一声,歪了歪头,照着之前林枭教的那样轻轻地抱住了他,然后学着几年前林枭说的话,也嘟囔了一句。
主上,这就叫殉情吗?
林枭惊愕地睁大了双眼,若不是此时周围漆黑一片,齐陵定会发现林枭的面容都有些扭曲了,说不出的怪异和好笑。
他张了张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而齐陵嘟囔完之后也没了声响,这暗牢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枭震惊地转过头,仿佛能看见齐陵一般,差点以为自己刚刚听到的是幻觉,许久之后,他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齐陵垂下了眸子,低声道:上次属下和你一起从山崖上滚落,差点被水里的大蛇给吃了,当时你就是这么说的。
林枭瞠目结舌,也想起了之前的事情,神情顿时有些复杂起来。
齐陵跟了他七年,着实与他出生入死了不少次,那时候落日阁并不强大,又得罪了谢家,两个人有好几次都差点丧命,只不过那时候林枭还没有对他动那些念头,只当齐陵是生死过命的兄弟,所以经常有心思打趣这木头。
自从他发现自己对齐陵动了感情之后,反倒在这方面收敛了不少,因为他生怕被齐陵察觉出什么,伤了两个人之间的情分,所以将那些心思都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平日里说话也开始注意分寸,没想到齐陵对他说的那些话虽然一窍不通,却都记在了心里。
林枭苦笑了两声,怅然地摸了摸齐陵的脑袋。
那我就更对不住你了,这些年你跟着我,没享过半点福,干的却都是卖命的活,虽然是我当初将你从万毒仙子那里带出来,可你几次三番差点因我丧命,早就不欠什么了,而我却亏欠良多。
齐陵歪了歪脑袋,脸上依然还是平日里那副冷淡的模样,没有半点表情,倒真像是林枭说的那样,像块没有感情的木头。
我乐意。
这三个字又把林枭堵了一下,那种悲情的感觉瞬间消散了不少,一下子就没法继续刚刚的矫情。
他嘴角抽了抽,猛然想起了按照齐陵那冰冷寡淡的性子,估计还对这些真的没啥感觉,只觉得心情更加复杂,不由得扶了扶额。
现在你都跟我并排坐一起等死了,你还不怕?
齐陵皱了皱眉,黝黑的眸子平静无波,清澈透亮。
不怕。
他现在跟主上在一起,有什么好怕的,即便死了,两个人也能死一块不是?那也挺好的。
他认真地想了想,嘴角翘起了一丝极为浅淡的弧度,缓缓地收紧了手臂。
主上,属下现在是不是应该哄哄你?
林枭怔怔地抬起头,还没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只觉得腰上骤然一紧,猛地传来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他呼吸一窒,原本就隐隐作痛的腰突然发出嘎嘣一声脆响,在这安静的密室中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