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很小的时候,我就会做一些很奇怪的梦。”
沈念出声了,视线却还是落在琴键上,忽而一使力,扣出一串行云流水一般的琶音。
“在那些梦里,我有时候是个没背景的孤儿,有时候是个养在锦衣玉食里的孤儿——其实也没什么差别,总归都是没人要的。”
“那个没什么背景的孤儿后来很努力,凭借着实力考到了最好的中学里,阳光向上,热情开朗,是最会讨人喜欢的,只可惜是个傻子。诶你别反驳我,说来他遇见了一个病秧子少爷,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也是没人陪,居然就起了恻隐之心,觉得对方也是个小可怜,需要帮着融入集体——这可不是个傻子么?”
“不过很巧,那少爷也是个傻的,居然就这么陪着个傻子玩过家家,上赶着待别人好,什么好东西都塞过去,还教傻子弹琴,把傻子捧成了少爷。”
“最后甚至替了傻子去死。”
话音落,沈念手上又有了动作,左右手搭配着,撩出了一串流畅的音符——是最初时候锻炼双手的练习曲,因着晦涩枯燥,成了许多琴童的心理阴影,可架不住有个少年会乐在其中,练每一支曲,都真诚得仿佛朝圣。
苏言笙闭了闭眼,眼中又闪过了那个十几岁少年的脸,青春洋溢的年级里,沈盼明从来都拥有着最灿烂的笑容吧,不管过往如何,都总是心怀感激,日复一日,笑得像个傻子。
沈念仿佛是有些烦躁了,在一个不该是重音的重音之后,猛地将双手从键盘上抽离,转过来看苏言笙:“还想听另一个孤儿的故事吗?”
“先生。”
苏言笙骤然睁眼,死死盯着沈念脸上恶劣的笑容。
调笑一般,是沈念惯用的语调,先前,沈念也一向是用这样的语气喊他“小遥叔叔”,可这一声先生,却与沈鹿鸣国外归来时的那一声重合了。
一样的轻佻,一样的故作天真。
沈念笑了一声,只当他要继续听下去:“另一个孤儿啊,倒是出身于大家族,只可惜也是个脑子有坑的,分明是个傻白甜,却偏把自己演成个神经病,就这德行,还盼着人透过现象看本质——后来倒是想明白了,只可惜明白得太晚。”
“傻白甜后来因着跟家里妥协,给自己找了个教书先生,没想到这先生来头还挺大,硬生生瞒了两年,等知道的时候,傻白甜又舍不得走了——其实也不难理解么,小孩子,孤苦伶仃的,难得遇上个合拍的,难免有些依赖——但这小子不争气,后来居然还跟着另一只鸵鸟逃到了国外,回来后,直接就是逃了一辈子。”
“也是个傻的,别人或许都没上心的一朵花,他给记了一辈子。”
时间过得长,苏言笙也终于缓过劲儿来了,他站直了身子,出了声:“沈念。”
沈念闭了嘴,示意他先说。
苏言笙声音很平静,叙述着一个他心里的事实:“盼明不傻,鹿鸣也不是傻白甜,他们后来都成为了对社会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