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果,你哭什么?”她歪着头故作轻松,“我还没死呢。”
“胡说什么,”唐尧有点狼狈地将她的脑袋往怀里一扣,“不许瞎扯,看你明儿舌头上要长疖子的。”
他将她推开些转个向,一手仍是搭在她肩头往舞池边走。卓静言正待再奚落他几句,却看到不远处默默站着的苏佑,脊背挺得僵直,如同一株小杨树。人群中的他风采出众,然而周身却散发着无形的清冷,目光冰若寒潭,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苏佑方才看她差点被人撞倒,心里猛地一揪,见唐尧将她牢牢护住,又松了口气。倒没想到那年轻男人能紧张成那样,可见卓静言在那人眼里也是个宝贝疙瘩蛋,磕坏一点儿都舍不得。
可他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是滋味儿呢。
当那人放开活˙卓静言,将手从她肩头拿下时,旁边的周楚楚发出了娇柔的低呼声。苏佑不耐地瞥她一眼,发现她正掩着嘴惊奇地瞪着那边。他顺着周楚楚目光看过去,心头忽的一震。
卓静言的左肩蝴蝶骨上覆着一枚黑色的刺青,他看得清楚,那是一只骨翼的图案,在她整片肩胛骨上舒展蔓延。雪肤衬墨翼,黑白分明,如同怀素的狂草,美得诡谲而放肆。
他正惊异间,她轻盈地转过身来,裙摆一荡,发梢在空气里飘过,脸上还留着未尽的笑意和未褪的红晕。这样的灯光和气氛下,或许是因为刚跳完那曲热情的探戈,他竟然觉得,一向素净如同白纸的她生出了一种妖冶的魅力。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张扬明丽的卓静言,她的背后有一支破骨而生的翅膀,如同天使,如同恶魔。
这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她是他心脏的磁石,他只是看着她眼角唇边的笑,就已经移不开眼。
可是她身边已经站着另一个男人。
双人舞的默契需要如何累积他最清楚不过,卓静言和那个年纪轻轻的少校之间,若不是相识多年,就是亲密非常。又或者,二者兼有。
他的目光渐渐冷下去。卓静言已经看到了他,他却挤不出一个笑脸去迎她。下午还说是“朋友聚会”,晚上就跑这里来和别的男人搂着跳舞!
这样赤裸裸的欺骗就不提了。光说这曲子,《Valentine’s Dance Tango》, 是随便逮个人就能跳的么,那是情人之间的舞!
苏佑想着想着,越发觉得糟心。
好你个卓静言,刚吃过我的饭,就敢对我撒这种弥天大谎。怪道孔圣人说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简直背信弃义,简直胆大妄为!
他心里叫嚣得凶狠,看向卓静言的目光却是怨愤里夹杂委屈的,可怜巴巴。如同被抛弃路边的大型犬逢上了领养新宠的旧主,气势虽还在,尾巴却已经摇不起来了。
卓静言,大概我比我想象的要更在意你一些。
那边唐尧搂着卓静言走得近了,也看到苏佑和周楚楚站在人群前。他美人在怀,底气都足了几分,抬手先和苏佑打了个招呼:“你好,苏先生,我是唐尧。”
苏佑不做声,仅用目光打量面前的年轻军官,剑眉星目,肩宽腿直,虽然不像娱乐圈的艺人那样精致,难得的是一身磊落的气势。卓静言仍挽着他,红裙的腰身收得曼丽,显得她越发像一株纤柔的藤,攀绕在高大的唐尧身侧。
他收回目光,握住唐尧伸来的手:“你好,唐少校。”
唐尧对他的称呼很满意,然而情敌见面,还是剑拔弩张的气氛更适合主旋律,于是仍然绷着脸,十分沉着稳重的样子。
两个男人的手握到一起,目光碰撞间都在暗暗衡量对方的实力。
心照不宣地下了战书。
唐尧收了手,很谦逊地对苏佑点头道:“听说你住在我们姑娘对门,小言言她打小儿就是个能折腾的,这段时间我常常在外地,顾不上照应她,她肯定也没少给你找麻烦。过阵儿我就给她另找住处,省得常常来叨扰你。你们做明星的嘛,我懂,万一惹了绯闻麻烦得很。”
苏佑面上淡淡的看不出波澜,声音也平静得很:“哦。”
挟着风雷的一拳打到了软乎乎的棉花上,唐大少感觉有点不得劲儿,干脆将卓静言也拉入战场:“那什么,反正最近闲得很,下周我就陪你去找新房子得了啊。”
苏佑静静地看着她,从刚才起,她就没有直视过他的眼睛,只是看着他领口的第一颗纽扣,表情冷淡。
唐尧跟她说话,她才侧过头看他一眼:“哦。”
其实是个不置可否的回答。唐尧的眼角抽了抽,感觉自己有点掉面子,索性厚着脸皮默认她同意了。他将胳膊往姑娘肩头一勾,亲亲热热道:“好嘞,咱搬远点儿,要不就干脆到我们家那边儿去。我前两周才跟老头子说你回来了,一直念着要你上家里玩儿呢。”
卓静言沉着脸,想把唐尧的手臂拿下来。周楚楚突然从苏佑身后走出来,她拿着两杯红酒,递一杯给苏佑,然后自然而然挽住他的手:“Saul,王记者叫我们回去继续做专访了。”
周楚楚的腰肢纤细若无骨,人又长得秀气,一扭一摆的姿态像是春风里的柳条。本来是美的,偏卓静言看在眼里觉得说不出的膈应。
周楚楚跟苏佑讲完,看他灼灼盯着另一个方向,才恍然大悟似的注意到另外两个人:“呀,这二位是你的朋友吗?刚刚的探戈跳得太好了,可惜了,我只看到后半支呢。”
卓静言看着她细长的眉眼,又想起苏佑向她跪地告白的场景,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几乎有些表情扭曲地笑了笑:“周小姐?你好,我是靖言。”
周楚楚如她所想那样吃了一惊,脸色顷刻之间换了三换:“您是靖言老师?诶呀,您好您好,没想到您这么年轻……上次华霆开会我还在外地,没办法到场。我可是《王城》的忠实读者呢,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烟罗。”
烟罗么,出场不多,却是最核心的女性人物,即使只花一点点时间拍摄,从性格到故事也都能吸引许多观众。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是她凭什么要得到这个角色,就凭要和苏佑“造就一对经典的荧屏情侣”么?
想得真美。
卓静言温温和和道:“周小姐和她其实算是有缘,还记得烟罗最喜欢的料子么?”
周楚楚一愣,渐渐涨红了脸:“这个……好像记不太清楚。”
苏佑一直注视着卓静言,她的面色终于不再冷淡,一双眼睛因为妆容的缘故显得眼尾斜飞,风情之余更让人看清里面恶作剧的淘气神情。
她抿着唇,几乎很垂怜地看着周楚楚叹了口气:“丝罗呀,银红色的丝罗。就像你的旗袍一样呢,这是烟罗名字的由来,在第一卷第三章开篇第二段提到的。”
周楚楚难掩尴尬,脸上的红云一直漫到耳朵根子,倒显得和身上旗袍成了一个色儿。
唐尧在一旁听着,抻直了嘴角憋着笑,维持着面上风度。
卓静言很宽宏大量地摆摆手:“你们还忙着么,快去做专访吧。不用跟我这儿耗着,咱们有机会还要再见的。”
才不要再见。
周楚楚心中不平,却不好发作,挽着苏佑强笑着对他们点点头便要走。苏佑脚下胶滞,仍然看着卓静言,一言不发。
卓静言也盯着周楚楚和他交缠的两只手臂,半晌那目光终于转到他脸上来。她蹙着眉看了苏佑片刻,然后像只小狗一样往唐尧的身侧拱了拱,非常灿烂地一笑:“苏先生,慢走,不送。”
这一晚,苏佑再一次有了骂娘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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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回忆:探戈就是趟啊趟着走,
本章实在应该叫醋海生波。有海,有波,该有珠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