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襄县的马车上。
莫公公说道:“纪先生人不错,孩子更不错,就是这仵作的身份尴尬了些,门不当户不对,不是良配。”
司岂沉默着。
莫公公又道:“不若把孩子要回来吧,有首辅大人亲自照看,将来必成大器。”
司岂出汗了。
莫公公对他的反应感到很奇怪,想了想,恍然道:“司大人怕将来找不到好媳妇?也是,哪个小姑娘乐意做后娘呢?”
司岂从袖袋里抽出一张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说道:“莫公公想多了,嗯……孩子还是给纪先生带,她把他教得很好,而且你也看到了,那孩子对我有敌意。”
莫公公是太监,对子嗣问题有些执着,但他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便道:“可惜了可惜了。”
司岂苦笑,有契约在,他能怎么办?
自作孽不可活!
一行人在襄县住了一晚上。
朱子青作为主人,对二人盛情款待。
司岂对纪婵和胖墩儿的事只字不提,莫公公便也不谈——只要孩子不回司家,说出来就是丢人,只能三缄其口。
第二天,莫公公回了养心殿。
泰清帝正在批阅奏章,见他回来,立刻丢下笔,问道:“怎么样,那孩子跟师兄长得像吗?”
莫公公道:“禀皇上,司家的管家说,长得是极像的。依老奴看,脑袋瓜和性格也是极像的,真聪明啊……”
他绘声绘色地把在纪家经历的一切细细说了一遍。
泰清帝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能让师兄吃瘪的小辈几乎没有,他儿子也算头一份了,不错不错,有点儿意思。”
莫公公忙不迭地点头,“确实确实,首辅大人和司大人,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这回又出来一个小狐狸崽子。”
“放肆,怎可如此评判朕的老师!”泰清帝道貌岸然点点莫公公,可眼里的笑意都漾出来了。
尽管泰清帝没生真气,但莫公公知道自己得意忘形了,赶紧跪了下去,“老奴失言,请皇上恕罪。”
“行了,起来吧。”泰清帝也觉得老师是老狐狸,如果不是,又怎能在那种情势下保全司家一家,重新站到朝堂上来呢?
“你再仔细说说那些菜,等朕闲了,去纪先生那里叨扰一顿,想必她不会拒绝。”
“是。”莫公公起了身,“纪先生和胖墩儿喜欢吃辣,一桌子菜都是红的,其中酸菜鱼和水煮肉片最让老奴记忆深刻,辣且油多,但真香……”
泰清帝听莫公公的讲述时,司九也站到了司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小少爷肯定是咱家三爷的,长得像三爷小时候,就是比三爷胖。”
“纪娘子教得极好,小少爷很有礼貌,脑袋瓜也灵,三爷买的九连环,想都不想就拆开了,真是吓了小的一跳。”
“他还会算学,三爷说,他给莫公公出的题是九章算术里的。”
“诶呦,那可了不得,像三爷就是像老太爷啊。”老夫人眼里泛起泪光,“好啊,教的好就好,老身暂时放心了。”
她不缺孙子,更不缺重孙子,之所以立刻想要孩子回来,就是怕自己的骨血被教坏了。
冷静下来后,她也想过了。
如果孩子当真要不回来,还是不闹大的好。
司家被多少人盯着呢,儿子是首辅,孙子又接连升迁,这种笑话不能有。
她应该尊重儿子和孙子的意见。
司衡忙于朝事回来得晚,用完晚膳,已经人定时分了。
他把司九叫来问了问。
司九实话实说。
司衡沉默好久。
老夫人不缺孙子,他缺,大房的孩子再好也是侄孙子。
这一夜的首辅大人,睡得很不安稳。
二月初六,襄阳县的新县令到了,朱子青开始与之交接,纪婵便卸任了。
她开始收拾行礼,又请一些平日处得不错的邻居和捕快吃了散伙饭。
二月初十早上,她把宅院交与秦家,带着一车细软往京城去了。
新家还在装修中,地方不够住,小马和秦蓉暂时留在吉安镇,正好帮秦家收拾新院子。
纪婵亲自驾车,迎着仲春的凉风往京城走。
田野里的野草绿了,迎春花、桃花,和那些不知名的小野花都盛开了。
纪祎坐左边,胖墩儿坐右边,俩人一会儿看鸟,一会儿赏花,一路欢声笑语。
有职业,有存款,有房子,有孩子,一切顺利。
纪婵觉得她的生活已经圆满了。
马车在永康胡同的第六座院门前停下。
虽说天色已晚,但装修的木匠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