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里铺离京城不远,马车走一个半时辰就到了。
赵二娘子家在八里铺最北面胡同,第四家。
三辆马车在赵二娘子家的大门前陆续停下,里面很快就有人迎了出来。
赵二是个老实人,中年丧妻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打击,双目深陷,鬓发如雪,形容极其憔悴。
他弯着腰,虔诚地把三位大人迎了进去。
纪婵走在后面。
赵二家不穷,正房前有好大一片园子,里面新绿一片。
然而,内院却是一片缟素。
赵二夫妇生了四个孩子,大儿子今年成的亲,两个小的还没议亲,最小的儿子才七岁。
纪婵进去时,几个孩子都在灵棚前跪着,见家里来了陌生人齐齐瑟缩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跪拜磕头。
纪婵在灵前烧了柱香,这才进了上房。
虽然女主人去了,但屋子里依然很干净。
家具是新的,衣柜旁、条案上摆着几只大小不一的花瓶。府绸窗帘花色很漂亮,窗棂上面还缝着一条宽宽的绯边,与现代窗帘异曲同工,足见女主人心思灵巧。
一个妇人替赵二招待几人,上了几盏粗茶。
略略寒暄后,司岂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说道:“赵二娘子除了在叶记卖绣活,还有其他的主顾吗?”
赵二道:“孩子他娘说,叶家给的价钱最公道,她不去别处。”
司岂又道:“赵二娘子去姐姐家时,会不会买礼品?”
上茶的妇人答道:“这时候城里菜贵,弟媳不买礼品,只送菜,她这次去从院子里割了许多韭菜,还带了十几斤菠菜。”
纪婵想,拎着这么沉的菜她又能去哪儿呢?多半还是在去往姐姐的路上遇的害。
左言的手在茶杯口上一圈一圈地摩挲着,说道:“那么……赵二娘子平日喜欢戴首饰吗?”
赵二道:“她这次带了银簪子和银镯子,大人,凶手是要抢她的首饰吗?”他坐直了身子,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上茶的妇人拍了赵二一下,“不许你瞎琢磨,弟妹的镯子都藏在袖子里的,城里人又岂会为一枚银簪子杀人?”
说到这里,她尴尬地笑了笑,对纪婵解释道:“银簪子和银镯子是我二弟新给弟媳买的。”
纪婵点点头,“案子还没查清楚,赵二哥不必为此自责,是凶手该千刀万剐。”
赵二的粗糙的双手捂住了双眼,泪水从指缝中钻出来,把地面打湿了一片。
“老二啊,那杀千刀的抓到了没有啊?”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妇人赶紧迎了出去,“娘,几位大人来问一些事情,我扶娘躺着去,堂屋就别进了。”
“噢哟,大人们还在啊,那我不进了。老了,不招人待见,唉……我老婆子也活不了几天了,张八斤走得多痛快啊,一蹬腿就跟闺女去了。”
“娘总瞎说啥,你身体好着呢。”
老太太走了,赵二也不哭了,他用袖子擦了把泪,问道:“大人还想知道什么,只要能抓到凶手,我什么都告诉你,什么都能做。”
左言道:“你再好好想想,赵二娘子到底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赵二道:“家这边肯定没有的,即便有些口角,也都过去了。城里不知道,但她不是矫情的人,脾气也好,从来不跟别人吵闹,就算吃点亏也不会往心里去。”
“我才是我们家脾气不好的,有时还会打骂她两句,但她稀罕我,从不恨我,总是笑笑就过去了。”
赵二高大威武,剑眉虎目,算是个英俊男子,与赵二娘子在外形上很配。
司岂又喝了一口茶,“你们家里有欠款吗,你们欠别人的,或者别人欠你们的。”
赵二道:“都没有,家里不富裕,还打了新家具,可惜她都没看几天……”
他的眼泪又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一个汉子哭得如此伤心,纪婵的眼睛不禁也有些酸涩。
赵二娘子的生平越具体,她的心里就越难受。
司岂和左言问了许多问题,却始终一无所获。
从赵二家出来前,司岂让罗清给赵二留了十两银子。
左言和纪婵也如法炮制。
刚刚的气氛过于压抑,三人没上车,而是走了走。
纪婵问道:“咱们这就回了吗?”
司岂看看左言,“我要住一晚,如果明日还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再回去也不迟。”
左言瞧了瞧缎面鞋上的灰土,问纪婵,“纪大人呢?”
纪婵笑道:“下官早就做了住一宿的准备。”她在现代常出差,有这种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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