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太太怎么都想不明白,不过她懂基本的道理,也算是听进去了。
方涵挂了电话,不免回忆往事。
她离婚的时候恨死了前夫,巴不得将他和小三大卸八块,在孩子们面前说了他许多的不好。她尽情发泄对男人的不满意,没注意到孩子们的反应。结果某日,已经懂事的孩子实在忍不下去,对着她连番怼起来。她才恍然,这一段婚姻里受伤害的,不仅仅她一个而已。可知道却还是晚了,伤害已经造成,孩子的感情再无法恢复到从前,很干脆地选择了出国读书,远离他们这一对糟糕的父母。
方涵其实是后悔的,但也不好意思对旁人说,只好在经济上对孩子们大方。
然而午夜梦回,她真的宁愿不要男人也不想孩子们受伤。
推己及人,方涵虽然乐得看贺云舒的热闹,但到底还是有几分良心在。
这个人情,便送她好了。
贺云舒不知道自己阴差阳错间承了别人的情,她只是在挂了他电话后催促庄勤。
“你和简东那边加快进度啊。”
“怎么了?”庄勤问?
“怕有变卦。”
方洲在电话里那种不稳定的状态,她是第一次见。当然不会自恋到认为他爱上了她,只是深刻地理解,养一条狗六年也有感情,何况是个还算满意的太太?
人在受伤后,气愤和冲动是必然的,也最容易后悔。
普通人后悔都要闹几个别扭,何况方洲?他有的是办法,也有的是能力折腾她。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庄勤的好消息,以及不见他,不去触碰他的伤口,让他冷静下来。
贺云舒开始有点遗憾了,怎么就没想着去弄一个医生给下的诊断书呢?将她的病写得严重些,最好是垂死挣扎那种,放药盒子里一起。
所以,人的身体和精神过于强悍,某些时候也是要吃亏的。
方洲确实按不下去脑子里不断翻涌的各种想法,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真正循规蹈矩的人,二十出头被丢商场上去和各路人精打交道,要不是挖空心思耍混和做事,怎么会有今天?
他默算时间,估摸着方涵见完贺云舒,却没电话来,心中就有数了。
方涵应该是确定了贺云舒要离婚的坚决,无话可说,也不愿来给他坏消息。
他一个人躺在巨大的双人床上,看着房间,总觉得空荡荡。明明家具没有少,但就是哪儿都不对。床上没贺云舒的枕头了,贵妃榻上没抱枕了,衣架上没有她各种零碎的丝巾或者小皮包了。连味道都不对,她在房间里走的时候,那种暖洋洋的香气,彻底消失了。
方洲躺不住,开了床头柜,翻出一叠照片来。
二十二的贺云舒戴着学士帽子;二十一的贺云舒笑得肆无忌惮;二十岁的贺云舒抱着书本往学校里走;十九岁的她站在大学门口四顾茫然;十八岁的她坐在教室里,头被山一样的书堆遮盖了大半;十七岁的她一身**的短打,在太阳下面奔跑;十六岁的她,好像在看他,又好像没有。
方洲拿着那张最老旧的照片,看了许久许久。
她当时一定是在看他。
可他那个时候在做什么呢?
刚上大学,什么都好玩,但也挺惦记平城的一切。
赵立夏不喜欢他老是去车场,也不喜欢他满身汽油味,更不喜欢他手上沾的漆黑机油。
每次去了后,她就会生气,然而他也不会哄,就是冷战和吵架。她要吵便吵,要闹便闹,女人好像都是此种性格,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也无须改变什么。每次吵闹之后,他该吃喝吃喝,该玩耍玩耍,赵立夏总会主动来求和。
方骏说这样是不行的,显得一点也不爱她。
方洲就会问,怎么就不是爱了呢?就她一个女朋友,除了抽烟喝酒开车之外的事全听她的,她要什么给什么,怎么就不是爱了?
他和她青梅竹马,从不隐藏,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天生一对。高中的时候,明目张胆到老师都无可奈何,毕业后所有人都祝福,他觉得这不是爱那是什么呢?
“可是她不开心啊。”方骏说,“喜欢你的人太多了。”
方洲就没办法了,他总不能限制别人主动喜欢他。
“你不知道,女人要的都是刻骨铭心。”
方洲不知道怎么才算刻骨铭心,但他知道承诺给了一个女人就可以是一辈子。
如果赵立夏没意见,他当然可以和她白头偕老。
可是,当方家出现问题,方老先生中风躺在医院,他不得不中断同她一起出国的计划后,她却不愿意了。
尽管她说过许多次爱,但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突然变得吝啬了。
她给的理由也很合理,“方洲,我没你想的那么强,没办法陪你扛下一整个家的事。”
好吧,方洲接受了。
大男人从不乞求,挺着脊梁也能独撑,没什么了不起。
爱情这样狗屁的玩意儿,不过是锦上的花,水中的月。如果锦绣烧了,湖水干了,爱情就没了。
方洲更愿意要的,是一块锦。
他端详了那照片上的贺云舒许久,伸手去摸了一下那张满是稚气的脸。
贺云舒啊贺云舒,本性那么无法无天的贺云舒,明明是一块锦,却偏想要花。
方洲直接给了她花,她又嫌弃那玩意不是他亲自绣出来的,红口白牙没诚意。
若是别的什么女人如此钻牛角尖,他势必没耐心奉陪。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