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和裴正扬离开之后,丹尼尔再次回到病房。
不似他刚才对夏清的说辞,病房的人并没有睡着,相反她坐在轮椅上,目光怔怔的看着窗外,似是看着眼前,又似看着远方。
女人五十多岁,典型的东方面孔,单薄瘦弱,没有穿医院的病服,而是一身白色的麻裙,质地柔软轻薄,将女人衬的更加柔弱,坐在轮椅上仿佛随时会随风而去,与她暴躁易怒的脾性截然相反。
丹尼尔心疼的上前,“mama,你又想她了?”
他很少叫夏曼荷妈妈,大部分的时候都喊姐姐。
她说这样显得自己年轻,其实丹尼尔知道,母亲只是把她自己想象成了另一个人。
“阿礼,你说人死后真的会有灵魂吗?”greta望着窗外随风轻晃的树梢。
三月半的都林已然春色浓郁。
“会的吧。”丹尼尔轻声应到,他的中文名叫仲嘉礼。
“你说我会在那边见到她吗?”greta没有动,整个人静的仿佛要融入到空气中,那声音也带了几分缥缈。
丹尼尔眼眶一红,“mama,只是一个简单的手术,你不会有事。”
“阿礼,你不用骗我,我虽然当年没有好好学医,但也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手术,何况……”说到这里,女人单薄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自嘲,“我二十八年前就该走的。”
greta说完眸底的光芒更弱,这些年她对生活没什么期盼,听到清清猝死的消息后,更加失去了对生的念想。
丹尼尔忍不住上前抓住母亲的手,“mama,你不回国去看看吗?姐姐没了,可爷爷还在呢,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又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要他老人家怎么受得住?”
“所以我不会回去,也别告诉他我没了。”greta低低的呢喃,眸底带着常人少有的偏执。
“可是上次他老人家已经知道你活着,我听到消息,裴家二少在查您的消息,应该是受了爷爷的嘱托。”丹尼尔将自己最近得到的消息告诉母亲。
greta一愣,找她吗?
一直静坐在轮椅上的人低头看看自己的腿,接着猛地摇头,“别让他找到我,别让他找到我……”
“可是……”
“我谁都不要见!”greta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
“好好好,不见,不见,你冷静一下点,我们谁都不见。”丹尼尔忙握住母亲的手,轻声的安抚。
过了好久greta的情绪才平复下来,可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虚弱。
丹尼尔轻叹了口气,“我抱您去床上休息吧,手术的预案还没有定下来,不着急决定。”
greta没有说话,全身都透着一股死气。
丹尼尔见此小心翼翼的将人从轮椅上抱起来,母亲本来就瘦弱,又因为双腿残疾的原因,体重不到八十斤,抱着几乎没什么重量。
将人放好,丹尼尔还想说些什么,可greta却没有丝毫说话的意思,直接闭上了眼。
丹尼尔见此,帮母亲捏好被子悄然出了病房。
他不知道母亲是何时残疾的,但从他记事起她就一直坐在轮椅上,只是夏清没有出事之前,她虽然也病着,但在药物的控制下无论情绪还是身体状况还算稳定,直到去年四月姐姐出事。
那就像压垮母亲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的精神和身体一起分崩离析,经过这十一个月的治疗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来愈重。
丹尼尔担心,她可能撑不过这场开胸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