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罕瞳中血色褪去,黑眸清亮依旧,却空洞而破碎。他在一瞬间明白了男人为什么总是护着哈哈,跟他强调哈哈不是狗,原来男人的本体跟哈哈竟是同一种东西。
躺在地上的仿佛就是八十年前他刚刚睁开眼,陪在他身边呜呜叫的那只小狗崽子。
荒亘上前一步,劝止住继罕想要去触碰绍原的手,沉痛道:“他的元神已经没了,这道空壳子里是最后一点执念,你不要触碰。若是让这执念不肯消弭,他便永生永世都要被禁锢在这痛苦中。”
继罕闻言,仿佛触电一般缩回手。他的手本来已经碰到绍原身上被血沾湿的皮毛了,湿冷僵硬,没有一点活气。
荒亘轻声道:“绍原,本来叫劭塬,女娲练化他时给他起这个名,意为源自大地的功德与美好。劭塬其兽,世上仅此一只,有似狼似狗的兽身,本应顺利成型直接升为三界之外的神明。可他当年成型前遭受天帝须臾的数道重刑,伤还没养好,就又为了保下你的一丝魂魄而用尽了几乎全部的神力,沦为寻常兽类。他为了等你,誓死不入轮回,活生生又用功德把自己修成了三界之外的存在。”
老君唏嘘道:“绍先生与万物结善千千万万年,大概就是在等着这一天。他说自从救起继罕的那天起,做的一切事见的一切人都是为了等继罕苏醒,原来是这个意思。”
继罕一直都没说话。他看着倒在碎石血泊里的小兽,竟然感到如是虚幻。他甚至觉得那不是绍原,而是哈哈。
——如果真是哈哈,该有多好。哈哈也是他很爱的家伙,可是他更爱绍原。除了绍原,他不能更爱任何人、任何东西了。
兽眼缓缓闭阖,大地陡然震动,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分崩离析掉。继罕却突然开口,问道:“现在,他死透了,执念也走了?”
荒亘说:“是。”
纪晗走近一步,眼神平静无波:“那么,我可以带他走了?”
荒亘问:“你要带这具尸体去哪?大地功德陨殁,龙脉也要重塑了,把他葬在这龙脉下吧。”
继罕却仿佛没有听见,他走上前去把那头小兽抱在了怀里。
人走了,血还没彻底凝固,粘稠湿滑地流了他一手,顺着指缝淅淅沥沥地淌到地上。
继罕转身的那一瞬,众位仙家仿佛看见他眼眶猩红。
一念可创世、转念可灭世的荒前始神,眉眼低垂,失落得如同一个没了家的孩子。
继罕走了几步,又顿下脚步。风干了他脸颊上的两滴泪,他平静而冷酷地说道:“荒亘。”
荒亘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