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抬起头望着深如墨色的夜对着自己说道。
要到北安寺,从这里过去大概要走上个半天的路程,到达的时候应该已经是艳阳高照了倘若有太阳的话,再从北安寺赶回家里去正好又快天黑了。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林峰在心里盘算着。
关于北安寺的记忆是往年每次逢年过节,父亲都会带着林峰到北安寺去上香,每一次父亲都准备得格外隆重,父亲跪拜的姿态都格外虔诚,恭恭敬敬地叩头上香,林峰却总是漫不经心地四处溜达,父亲倒也不怎么管他,任由他在上香的人群中穿梭,林峰虽然顽皮,却总是在许愿的时候格外认真。
还很小的时候,林峰的愿望总是和母亲有关。
希望母亲很快就会突然出现。
希望父亲告诉我关于母亲的一切。
希望母亲平平安安。
那个时候林峰也时常会追问父亲关于母亲的消息,每次林峰提起这个问题,父亲的脸色就迅速冷了下去,像是忽然扑下来一场冰雨降了四周的温度,凉凉的表情挂在父亲的脸上,父亲自顾自地忙着自己的事,一直追问的林峰围着他,他也只是绕过了林峰去,仍旧忙着自己的事情,对林峰视若无睹。
父亲对这个问题一向守口如瓶,从未吐露过半个字,林峰也渐渐明白了从父亲这里是不能得到任何消息的,林峰渐渐地地也不再追问父亲,转而将目标投向了其他人。
所谓其他人也当然就是和父亲平日里有些来往的人,或是村里偶尔相互帮忙的乡亲,或是交货给对方的一些老主顾。
因为他们住的离村庄很远,独门独户地扎在山沟里,平日里父亲偶尔去与人打交道时就不怎么熟练与人来往,在不必要去来往时就更是沉默封闭,像是一尊没有缝隙的空心雕像,满满的空气拥挤在里面却一丝也不曾吐露出来。
就在某几次父亲带着林峰一同去访问乡亲或是去交货的时候,林峰提了轻快童稚的调子,在父亲与对方彼此沉默的间隙,天真无邪地忽然冲着对方发问,“叔叔,你知道我妈妈去哪了吗?”
可惜每一次林峰都失望地看见对方惊讶又尴尬地看了看林峰,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随后看向父亲,“啊?你们家没有女人吗?”
父亲这个时候仍旧是沉默地点了点头,随后把头别向一边去找一点事来做,被询问的那个人就会回过头来看着林峰,“我也不知道欸。”
尽管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回应,林峰每次还是满怀期望地仰起头发起这样的疑问,像是用尽力气吹起一个又一个的气球伸到别人面前,等着对方一个猛劲儿戳破。
父亲对林峰这种行为倒也不加阻止,任凭他逮着人家挨个地问,他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只是淡淡地看着林峰的努力,也无视着旁人听到这个问题以后流露出的或同情或嘲笑或鄙夷的神色,只是淡淡地,这个问题仿佛从来不是他的问题,而是别的什么不干紧的人的问题一般,时间长了有时候林峰问的时候父亲甚至会轻轻地笑。
林峰的努力也不算是完全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