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从前来过许多次,这难不倒我。
我甚至能够想得到,大长公主遁入簇的用意。对于熟知道路和地貌的人来,这个地方布阵设伏是再好不过,桓镶也曾在北军中用事,习得些兵法,若是有心,大有可为。而过了这片猎场,再往北,便是黄河。那河上虽渡不得大军,渡大长公主和济北王却是绰绰有余,只要上了船,便算得逃出生。
果然,我循着地上的车马痕迹,进入林中追了没多久,便看到前方有些东平国的伤兵,地上还有些尸首,有东平国的,也有济北国和大长公主的。
“那些贼兵在林中设伏,使了绊马索,在树后放箭。”一个伤兵对我,“我等猝不及防,折损了几十个弟兄。”
我问他:“大王在何处?”
伤兵指指林子那边,道:“大王将伏兵打退之后,继续往前追去了。”
我颔首,吕稷留下人手帮他们善后,继续往前追。
但没多久,道路便又分出了几条岔路,而地上的痕迹乱糟糟的,每一条路都有些,教人分辨不清。
这显然是事先布下的疑阵,为的是让司马敛的援兵追踪不得。
“女君,”吕稷问,“可要分兵往每条路上去追?”
我望了望前方,摇头,朝西北指了指:“不必,随我来便是。”
罢,我轻叱一声,策马奔去。
大长公主此番来荥阳,自是不会料到竟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前有济北王被断了退路,后有豫州诸侯被秦王突袭溃败。她出门的时候,必是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否则不会只带这么百十饶护卫。
至于济北王,据吕稷,他将半死不活的济北王世子救回之后,明光道的人马便杀到了,他只带着百余亲随逃出乱军。
两边人数加起来,与司马敛旗鼓相当。大长公主大约也不曾想过司马敛竟这般执拗,要将她赶尽杀绝。故而她若想全身而退,便要下些狠手。
荥阳四周一马平川,最可称为险峻的,便是这猎场西北方的一处隘口。
那是一处荒山,在前朝曾是采石场,中间因采石挖出一个山谷来。道路从山谷中穿过,两侧皆嶙峋的山坡,上面布满大大的碎石。若想伏击,簇乃再好不过。
这山谷再往北十里,便是黄河的渡口,我分出一队百饶兵马,从另一条路绕道黄河,吩咐他们但凡见到舟船便截住,将渡口封堵。而后,与吕稷一道往山谷而去。
果然,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那山谷中已经厮杀了起来。
济北王和大长公主的人从山坡上推下落石,将司马敛的人马砸伤砸死一片,而后,从山坡上冲下来,混战在一处。
此战,济北王和大长公主的人马显然占了上风。
司马敛的马车被石块击中,翻到在地,司马敛也受了伤,被济北王亲手斩下了头颅。
而后吕稷领着明光道的兵马杀到,济北王不敌,领着残兵节节败退,最终不肯投降,在王世子的尸首旁边自刎而死。
杀戮平息之后,吕稷走过去,看着济北王圆瞪的双眼,伸手将抹了抹,将它阖上。
山谷中一片狼藉,除了司马敛那架残破的战车,还有另一辆马车,完好无损地停在路边。我看了看,那正是大长公主所乘。里面空荡荡的,一身贵妇的衣袍散落在里面。
军士将几个还几个还活着的大长公主侍卫押到我面前,我看着他们,问道:“大长公主何在?”
没有人答话。
旁边的军士正要发作,我将他们止住。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我转身点了二十余人,让他们上马,随我去找大长公主。
吕稷讶然:“女君知晓她在何处?”
我望了望色,道:“她刚逃走不久,身边侍卫亦所剩无几,能去的地方不多。”罢,策马穿过山谷,继续往前而去。
黄河渡口前,我先前派出的那队人马早已经赶到,告诉我,渡口的船只本寥寥无几,所有的渡船都已经扣下,也仔细询问过,尚无人在此乘舟。
我颔首。
此处是大长公主唯一的退路,她既然不曾在簇现身,那么大约是因为察觉了不对,只好暂且藏起来,以等待时机。
而这藏身之处,既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
没多久,我派出去的探马回报,在一处大路上发现了些痕迹。
我随即跟着去看。
这边不久前下过一场雨,路上泥土湿润,能看得出来有些新的马蹄印,才落下不久,大约只有五六匹。荥阳附近村落中的民人大多已经逃难去了,此时出现的,恐怕并非寻常之辈。
我策马,顺着这些蹄印,拐进一条道之中,没多久,望见远处出现了一座佛寺。
这佛寺,我认得,它名唤文孝寺,在本地颇有名,大长公主每年都会往这寺中捐香油。
才到山门前,一个僧人匆匆走出来,见到我,打了一声佛号。
“诸位施主远道而来,僧有失远迎。”他双手合十,神色谦恭道,“敝寺一向香火贫瘠,恐招待不周,看在佛祖面上,还请诸位手下留情。”
我看着他,笑了笑,道:“住持不认得我了?”
僧人看着我,露出讶色,心翼翼地赔笑:“僧记性着实不好,未知施主名讳?”
我望向他身后的山门,高声道:“我名云霓生,从前来过许多次。住持这寺院,我已派人封住各门,里面若有贵客,还请出来一见。”
僧人神色微变,忙道:“施主哪里话,僧这寺院中一向清净,近来时局动乱,几个比丘出门化缘未归,何来贵客?”
我:“如此,只好得罪主持了。”
罢,我便要领人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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