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事只是小吏之妻,对世家贵族圈里谢陆二人传得沸沸扬扬的传闻还不曾听闻,闻言也不觉得有异,只当是谢如冰不想与男子同行,当下点头道:“我本就是要安排局里马车送您回去的,谢小姐这边请。”
陆安澜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谢如冰扬着白嫩的小下巴,从自己面前走过,眼风都不曾给半分。
他看得分明,她眼下有一圈青黑,显然这段时日休息得并不好。不过是个女夫子的职位,竟看得这样重要。
思来想去,他终于想起城南慈幼局。他常来此处,与卢掌院很是熟悉,便向卢掌院推荐了谢如冰。因此,也才有周掌事去请谢如冰之事。
卢掌院立在原地,看着陆安澜暗沉沉的脸色,心中暗叫不好。他知道陆安澜与谢如冰之间的传闻,可是,此时却是已没法拦住周掌事和谢如冰了。只得抹抹额角,装作不知情,硬着头皮道:“大人,您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有。你也去忙吧。”陆安澜淡淡说道,大踏步往院外而去。
到了院外,慈幼局的马车刚刚出发。
陆定见到陆安澜出来,忙让人牵马过来。陆安澜抿着唇,沉默上了马,方道:“都回去。”
说罢,也不等众人,疾驰而去。
蒋七今日得了命令,让驾了马车过来,红菱也随车候着。几人候在慈幼局外,正是大惑不解之时,突然见到谢如冰也来了慈幼局。蒋七瞬间便明白,这马车是要给谢小姐备下的了。
岂料,待到黄昏时分,谢小姐登上慈幼局的马车,扬长而去。
随后,陆大人也疾驰而去,虽然面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但是,怎么感觉有点不对?
蒋七性情憨直,不由得拉着红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大人在讨好谢小姐?谢小姐还不乐意?”
红菱横他一眼,斥道:“瞎说什么!陆大人行事,自有他的道理!谢小姐不过是偶遇而已!”
蒋七将一肚子的困惑放在肚中,又驾着空荡荡的马车,回到陆府。
陆安澜心中真是恼怒,想他堂堂枢密使,何曾这般对待过哪个女人?偏偏这小女子还不领情!
十几日了,自己也给她台阶下了,还为她找好了职位,她竟然还在生气,心眼儿也未免太小。
这一肚子的气,待回到陆府门口,更是差点要爆出来。
原来,石家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石邈正站在谢府门口,见到谢如冰从马车下来,走上前去不说,还扶着她下了马车。
那小娘儿也是,对着自己冷若冰霜、不理不睬,对着石邈却是笑得灿烂,双眼弯弯。仿佛故意为了气自己,还站在门口处讲了好一会儿的话。
陆安澜就这样,骑马在陆府门前,看了好半晌,才咬牙切齿地转身回府去。
蒋七见到这一幕,瞠目结舌,道:“谢小姐连话都不同陆大人说,却请石公子进屋。红菱,这……”
红菱扶额:“少说几句!进去吧。”
红菱乃是女子,心思自是比蒋七细腻多了。自从谢氏姐弟入府,就一直侍奉他们。事到如今,她觉得陆大人心中定然对谢小姐不一般,只不知为何总是出错。上回在孟津,明明二人相处甚是融洽,怎的回来后又变得这般僵?
该不是陆大人说错话?
红菱掩面,哀叹一声,为什么有种颜面无光的感觉?
第48章 定亲 ...
石邈这次来看望谢如冰, 连着小黑一起带了过来。
小黑与黄金甲一起,加上二郎,以及宁晚的女儿宁安, 在院子里这边跑来那边跑去, 犬吠声、儿童欢笑声和大人们不时发出的爽朗笑声融汇在一起, 让这个夏日的傍晚显得格外愉快。
日头已经落下了大半,日光昏黄,天上云彩说不出的绚烂,晚风轻柔,谢如冰这十余日来的恶劣心情也暂时松快起来了。
宁晚将晚饭摆在了院子里头的大树下, 就着徐徐晚风, 一同用餐, 十分惬意。
待用餐完毕, 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浮现在半空里。张妈妈哄了二郎去梳洗睡觉,宁晚也带着宁安下去了,小黑伏在树根底下啃着骨头, 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石邈这会儿方得机会单独与谢如冰说话。
“如冰, 你最近都还好吗?”石邈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把心中所想说出口来, 只顾左右而言他。
“你也看到了, 都挺好的。”谢如冰故作轻松地说道。
石邈又道:“你找到新的授课之处了吗?要不我帮你找找看?”
“谢谢你。不过暂时不用了。我下午刚刚好找着了。”谢如冰笑道。
话说到此处,石邈心一横,一咬牙, 道:“如冰,自从你来我家,我……我见到你就心生欢喜,觉得快活。你若是无婚配,可否入我石府,为我石家妇?”石邈的脸上发烧,感觉连头发都烧起来了,好在夜色朦胧,廊下灯笼昏暗,却是看不清楚。
谢如冰心下一跳,不防石邈说出这样的话来。石邈对她不一般,她当然知道。可是,她乃是罪臣之女,而他是边疆大吏、国之重臣的儿子,石家夫妇又怎会同意?便从来只当着好友一般相处而已,从未往亲事上头去想过。
她一时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边石邈开了头,也就顺畅了,见谢如冰沉默不言,便接着道:“我父母都是支持的,你不必担心。前些时日,我父亲还曾拜访枢密使陆大人,请他传信于谢家伯父,请伯父他老人家首肯这门亲事。只是,陆大人却不肯传信。父母不想得罪陆大人,就先暂时搁下了此事。我一会就去找陆大人,问个明白,为何如此耽误你的青春年华!”少年说到最后,却是有些愤愤不平。
谢如冰有些不敢置信,待听到最后几句,想起陆安澜素日对自己的轻薄行径,更是生气。陆安澜就是想着让自己入陆府侍奉他罢了,才这般阻挠!
虽然她并不想嫁给石邈,可是,陆安澜这般决绝,断了外界与谢明时的书信往来,真是太过霸道无礼。
待听到石邈说要去找陆安澜,连忙说道:“不可!你去找他,也未必理论得清楚。”
石邈不再纠结于此,只问道:“那我说的事情,你且考虑考虑。若是同意,大不了我去一趟孟津,亲自面见伯父,求他的同意。”
石邈也不逗留,带着小黑走了。他自然看出谢如冰的犹豫,怕逗留久了,今晚就听到谢如冰拒绝他。
待出了谢家大门,望着不远处的陆府大门,石邈想了想,走了过去。
门房见是定难节度使家的公子,不敢怠慢,请他进去了,奉了茶在前厅等着。不多时,就见陆安澜出来了,一身家常白袍,宽袍大袖,有几分魏晋名士的风范。
陆安澜坐在上首榻上,有人奉茶至他手边。他喝了一口,方上下打量了石邈一圈,淡淡道:“你找我何事?”
石邈觉得陆安澜气势逼人,目光甚是冷漠严厉。若是一般人,未必受得住这般注视。然则,石邈乃是定难节度使的公子,也很有些见识,当下不卑不亢地道:“小子此来,有一事请求枢密使大人高抬贵手。我欲娶谢如冰为妻,想要去信谢家伯父。大人如今执掌河道事务,但请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