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进屋吧,小姑子你跟娘好好说说话,娘可惦记你老些日子了。”大舅母话说的漂亮,她也是个拜高踩低的,以往姜二郎还只是个童生的时候,她每回只巴结嫁给城里人的大姑子,现在姜二郎成了秀才了,她就把何大姐给抛之脑后了,还生怕何氏与她计较以往怠慢她,笑得那叫一个真诚。
“蓉蓉,带你绵绵表妹好好玩啊,你做姐姐的,照顾好妹妹哈。”说完,还冲姜锦鱼笑眯眯道,“绵绵跟你蓉蓉姐玩,大舅妈给你做好吃的去。”
姜锦鱼被大舅妈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弄得有点感慨,看来阿爹成了秀才,她也成了众人眼里的香饽饽了。以往大舅妈可没对她这么亲近,倒是对大姨家的表姐表哥嘘寒问暖的。
午饭是在何家用的,姜锦鱼早就开始学着自己吃饭了,在这些事上,何氏从来不娇惯她。她扒拉着小木碗的米饭,听着饭桌上大人说着话。
何老头今天高兴坏了,他年轻时候考了童生,后来便一直考不中,两个儿子也都是蠢的,连识字都是他逼着的。本以为自己这辈子是看不见何家出个读书人了,结果一把年纪,居然给他盼着了。他拉着姜仲行劝酒,“今儿高兴,咱爷俩好好喝喝,醉了就在家里住一晚上。”
何氏忙道,“爹,我们用过午饭就走了。下午还要去镇上拜访谢院长,这回二郎中秀才,谢院长可帮了不少忙。”
何父一听,不灌女婿的酒了,连连点头,“尊师重教,应该的应该的。”
“来来,吃菜。”大舅妈热情得姜锦鱼都快招架不住了,荤菜尽往她碗里夹,姜锦鱼拦住自己的碗,“大舅妈,够了。我吃不下那么多。”
这时候,一直压抑着怒火的何大姐终于忍不住了,看了眼被忽略的自家女儿,冷笑一声,“大嫂,你可真是翻脸不认人啊。想做癞皮狗巴结人,也得睁大眼睛看看,值不值得你巴结!区区秀才,不知道的还以为中了状元呢!”
若是何大姐只是冲着大嫂发火,何氏还不会如何,但一听她把矛头指向自家相公了,何氏却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抬眼看向大姐,轻轻开口,“大姐,秀才是不算什么,也不是状元。可是呢,姐夫的铺子是你公婆留下的,我相公的秀才是他自己考的,谁有出息,谁靠着家里,大姐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你……”何大姐被气了个好歹,姐妹俩从小较劲,偏偏何氏的容貌胜她,爹娘偏疼她,连村里人都说她性子好,好不容易两人出嫁后,她打了一回胜仗。现在何氏成了秀才娘子了,所有人又开始向着何氏,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见姐妹俩一个怒气冲冲,另一个也冷眼相看,何母开口了,“行了,好好吃饭。”
何大姐却是冷冷一笑,拽着女儿起身,转身就走了。
气氛被这么一出闹得有些僵硬,临走的时候,何母特意拉着何氏的手道,“你别理你大姐,她就是这个性子,见不得别人好。你现在日子过得好了,我这个做娘的替你高兴。你好好伺候姑爷,照顾好家里,姑爷是个好的,会好好待你的。日子是给自己过得,不是过给别人看的,我就盼你好好的。”
何氏眼睛一热,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娘,我知道了。我回来的时候少,孝顺您的机会不多,您好好保重身子。”
一家人离开大柳村,马上又不停歇往灵水镇去,打算去拜访谢院长夫妇。
到了谢家书院,早有下人在门口候着了,领着他们去了后院。
“干娘!”隔了好远,姜锦鱼就看见笑吟吟站在门口等着他们一家子的谢夫人,甜甜喊了一句,直甜得谢夫人笑意更浓。
谢夫人笑容更真诚了几分,朝着姜仲行夫妇笑着点头,道,“这回可要恭喜你们了。听说绵绵爹这回中的是廪生。”
农家子出身,无甚背景,竟也能考中廪生,说一句实在难得也不为过。
何宛含笑道,“夫人过誉了,还要多谢院长指点我相公。”
谢夫人本就喜欢姜锦鱼这个干女儿,此时见姜家一家子还如此有感恩之心,愈发觉得这门干亲认的对。
姜仲行毕竟是外男,不好与后宅妇人多说,很快就被谢院长身边的书童给引走了。
姜锦鱼跟着亲娘干娘进了门,她自小就嘴甜,对于这个一心照顾他们家的干娘谢夫人也是心中感激,童言稚语几句话,就把谢夫人哄得喜笑颜开,直说要留她们用晚饭。
谢夫人十分热情,姜家众人回绝不过。
用了晚饭,才从书院出来。路上,姜仲行沉吟片刻,道,“宛娘,这回府试我侥幸考的不错,明年的院试,我亦打算奋力搏一搏。方才绵绵干爹也这般说,不妨试一试。”
姜锦鱼正哈欠着,听了忙打起精神。
本朝的科举沿袭了前朝,分为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与殿试。
县试是最低层次的,取中则为童生,算是迈入了读书人的门槛,有了改换门庭的机会,若是连童生都考不中,基本也就说明了这人没有念书的天赋。
府试则是童生参试,取中者为秀才,又称茂才,有免服徭役的特权,另有一定数额的耕地免税特权,秀才中优异者又被唤做廪生,还可每月从官府领取米粮。
阿爹如今就是秀才中的廪生,就是说姜家现在那几十亩地,有一半是不用向公家交粮的,一年就省下了三到四两,官府每月还给发米粮,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要知道,农户一年下来最多也就四五两的纯收入,这算是朝廷给读书人实实在在的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