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湮没卷走了那些或璀璨夺目或普通平凡的情感,日复一日的潮起潮落着。
浪花把承载了太多秘密的海螺推上岸,被磨得光滑柔软的海螺安静陷在沙里,等着有哪个路过沙滩的赤脚小孩把它拾起,把它贴近自己耳畔,听听它将别人的故事讲给你听。
八月底的南方小城午后闷热依旧,今年夏季连暴雨天都少了一些,说要直面而来的台风转了个弯,到别的城市遛弯去了。
进校门后才刚走了一小段,不宽且长的车道像华容道一样塞满来自各地的小车。
现在的孩子在家里都是大宝贝,上个大学,家长们差点把整个家都给他们搬来,一个个车尾箱装得满满当当,每个人都想往宿舍楼下停。
学校特地给外来车辆划了停车点,但车辆太多了,有些家长直接在路边随意把车停下占用了半条车道。
车多,自然就多碰撞,前面就有叁四辆车接连亲密接吻了一下,直接把狭窄的车道给堵死了。
巫时迁手指在方向盘上不停空弹着,看着前方有轻微刮蹭的司机们吵架。
“要不你们先下车吧,现在完全走不动,等会到了还不一定能有位置停。”巫时迁侧过头对后排的黄妍和巫柏轩说。
巫柏轩作为巫家的大宝贝,黄妍自然要号召全家陪同着。
“行,那我们走过去报到处。”副驾驶的巫青山解开安全带。
巫时迁目送着叁人在步道上远去,见前方还争得脸红耳赤,干脆把车窗天窗都打开,叼起根烟抽起来。
打开微信看了眼,苏曈还是没有回复他。
他猛抽了一口后憋着没吐气,烟在胸肺跑了几圈,才像气球漏了气,嘶嘶声从齿缝渗出。
巫时迁现在觉得,是不是自己七月半鬼节那晚烧完钱纸还跑出去喝酒,结果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附了身?
他的睡眠质量之差直接体现在肉眼可见的黑眼圈上,连李驰他们都不敢再邀他,让他晚上不如试下泡泡脚、喝喝牛奶,说不定能改善睡眠障碍。
他在群里发了一堆骂人的表情包,打开淘宝买褪黑素,顺便捎带了个二十九块九的泡脚盆。
褪黑素吃了,脚泡了,牛奶喝了,十点不到巫时迁就躺床上了。
其实他身体是困倦的,眼球又酸又胀,但胸口总被一团烟雾压着,压得他骨头血液都焦躁沸腾,翻来覆去的什么姿势躺着都不舒服。
只要一闭上眼,整个人总感觉被海浪推着抛着,不踏实。
那一晚的画面总是跳帧似的在脑内卡顿。
苏曈从背后贴上他时的那前后几秒在大脑里来回播放,少女的柔软和倔强都同时存在于这个拥抱里,用带着暖意的藤蔓把他圈紧。
巫时迁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在心里勾勒出她那时的眼耳口鼻。
睡不着的时候也是,闭着眼,眼皮上却总播放着无声黑白的幻灯片,把那一天眼睛拍到的相片一张张投映在黑幕上。
真是魔怔了。
他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抓起手机刷起来,黑暗里的白光把他的脸照得清冷惨白。
苏曈朋友圈依然一条状态都没发过,巫时迁记起她说有关注他的微博,他便从粉丝里开始找,在大海里捞着一根绣花针。
他不知道自己找来干嘛,也没想过真的能找到。
只是巫时迁发现,重复着点进粉丝页面这个操作能使自己有了睡意,经常点着点着,就能昏睡过去。
就像巫青山和黄妍有时看着看着电视,就能睡过去一样样。
终是没忍住,前几天他一咬牙给苏曈发了信息,问她是不是28号来学校报到,用不用他去高铁站接她。
很快苏曈回他一句「不用了,有人开车送我去,谢谢您。」
得,他受她一声“您”,该尽的心意尽了。
巫时迁安慰自己,这是自己仅存不多的良心。
只是刚刚他帮巫柏轩把行李箱拿下楼,满脑子想着那小孩也没个家人陪,这么重的行李箱她那小身板怎么扛上宿舍楼啊。
便在开车前又发了条信息问她用不用帮忙,正好今天他会送弟弟去学校。
S大不在市区内,从巫时迁家的老房子过去不塞车大约半小时车程。
这叁十分钟里巫时迁一逮着机会停红灯就会抓起手机,直到黄妍碎碎念他好几句才罢休。
一根烟抽完,华容道也还没开始挪块,巫时迁把手机丢回扶手箱,加入其他司机的按喇叭阵容里。
巫时迁本想着快刀斩乱麻,没想自己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就和这糟心的华容道一样。
苏曈按指示找到新闻与传播学院的报到点,排了一会队,她走上前递上资料,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和专业:“你好,我是网络新媒体专业的苏曈。”
报到点是两个师姐负责的,后排站着叁个男生,身上都挂着工作证。
“苏tong……师妹是哪个tong啊?”戴眼镜的师姐在笔电里翻查着资料。
“日字旁,加儿童的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