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昏暗潮湿,长年不见天日,混杂着霉味和血腥的味道。
两边的烛火散发着幽幽的光,狱卒持刀,延着一条昏暗的走廊走下去,是一个又一个的铁笼,铁笼里是囚犯们狰狞的表情。
关在这里的人,大多数是犯了重罪的死囚犯,可能一辈子也出不去了。
“喂,狱卒大哥,我快渴死了,求求你可以给我点水喝吗?”
走廊尽头传来清脆的声音。
狱卒循声过去。
只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叫花子一脸可怜的端着碗乞讨,衣服破破烂烂,身材瘦小,看起来羸弱不堪。
“滚开!死娘娘腔,要死的人了事这么多,渴死你吧!”狱卒甚是不耐烦。他这份差事油水都是上头的,自己又苦又累啥都混不到,还整天看着狱长的脸色,左右这几间关着里的瘟神这几天都是要送刑场砍头的,他便爱把气全都撒在这群死人身上。
“大哥,行行好,我三天没渴水了。”小叫花子一脸可怜,一双明亮异常的眼睛水楚楚可怜的望着。
“去你妈的,去喝老子的尿吧!”说着狱卒一脸不屑的撇开裤裆,吹着口哨往碗里撒尿。
浑浊骚臭的尿液淋在小叫花子的手腕上,破烂的衣服上也溅到处都是。
“……谢谢大哥。”小叫花子一脸可怜的直直盯着狱卒,端着这碗尿就往嘴里送。
“哈哈哈哈哈真喝?果真脑子有点毛病的。”狱卒没想到他真的要喝,不禁有了霸凌的快感。
“你喝我的水吧。”一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小叫花子的动作。
说着,一碗水飞从牢房对面飞进了小叫花子手中。
只见小叫花子对面牢房端坐着一个容貌出尘的青衫道士,宽肩细腰,郎眉轩目,气质冷清如山间孤月。不似牢房中其他囚犯,他干净整洁,床和案几还是贵族用的香檀木的。
“谢谢道长,你人真好。”小叫花子顿了顿,挑挑眉,一边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道士,一边把水喝了。
“不谢。”道士垂目继续提笔写字,细密的眼睫毛如鸦翅覆在眼眸上,挡住了淡然的神色。
“殿..殿下?!小的不知好歹,玩忽职守,小的该死,请殿下责罚!”狱卒顿时发了慌,今天是他第一次当值,没想到九皇子竟然在这。心想着这下可完蛋了。
原来当今大理国皇帝痴迷道教,大师算出他第九个孩子天生异质,颇有仙缘,九皇子清弈五岁的时候便送去了太清宫出家,一心求道,如今他已是太一真人最得意的弟子,道号玄真,符篆剑道,六爻八卦,奇门遁甲,他样样精通。
至于到这死囚牢房来,自然是托了昭华郡主的福,昭华郡主从小便喜欢他九表哥,一心想着要嫁他,但是清弈道心坚定,任郡主百般纠缠也无用。郡主便和清弈打赌,若是他能受的住牢狱之苦,郡主便不在死缠烂打,他便来了。
“你该给这位小兄弟道歉。”清弈声音清冷。
啪的一声,狱卒感觉一张无形的大手压着自己肩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狠狠的跪向了小叫花子,腿部一阵巨痛。
狱卒大惊,这恐是着了道法。
一股力按压着狱卒的头部,重重的向小叫花子磕了一个头,登时狱卒眼前一片金星,额头肿起了大包。
小叫花子扑哧笑出了声。
“别人受了气撒在你身上,你受了气又撒在其他人身上。冤冤相报永无止境,不欺凌弱小,放下执念,求心静,方得福报。你走吧。”清弈淡淡的说。
“小..小的知错!小的定痛改前非,感恩九殿下仁慈!”狱卒战战兢兢,还以为自己脑袋不保,没想到就这样,赶忙溜了。
“……”那边的小叫花子看着狱卒离去的身影,突然嘴角一勾,眼神中突然多了一丝狠厉,像老虎盯着猎物。
“小道士,你在写什么呢?”小叫花子突然和清弈说话了,确实是个娘娘腔。
“算术。”清弈沉声道。
“算什么术?”
“六爻八卦之术。”
“什么好玩的东西,能给我看看吗。”小叫花子笑嘻嘻的。
清弈心道,这些穷苦人民,恐怕也不识得这六爻八卦,给他看看也无妨,就拿了他前几日推演的结果,念了个腾飞咒,宣纸悬浮于空中,悠悠的飘到了小叫花子的手中。
“原来你在算这个呀,凡人的命运,天机之理。”小叫花子眼睛一亮。
清弈抬抬眼,难道小叫花子还真能看懂吗。
“你倒是聪明,推算了个八九不离十,但你可知你为何算不准么?”
“你知我不知,你不知我知,吉凶祸福我知,一二三四不知。”清弈知这六爻八卦依自然运行之道,常常只能预测个大概。三年来,他对这六爻八卦又进行了更细密的推演,从六十四卦推演到了四千零九十六卦,占卜精确度大大提升,但是偶尔还是有些许不准。
“哈哈,其实是可以算准的,每一件事都可以算准。凡人的命运,命由人的性别,生辰,生时方位地点构造,运除了由现时所在方位和时间影响,其实还有周围人的影响。两者叠加相互作用,才算天机之理。你可知这人八字方位时辰,但你不知他周围有何人,所以算不准。”小叫花子笑笑道。
“阁下何方神圣?”清弈一惊,小叫花子一语点醒他。已推演三年有余,如今只剩这最后一层,登时来了灵感,奋笔疾书。
“……”小叫花子没说话,默默退回房间阴影处。看不清她的神色。
子夜时分,大雨滂沱,雷电大作,囚犯都已熟睡。
轰隆隆,闪电照亮了整个牢房。
清弈惊坐起,忽的看到对面牢房半空中吊着一个人。
清弈定睛一看,脏兮兮的衣服,瘦小的身体,颇清秀的面庞已泛青,正是小叫花子。
他心中一怔,心中感怀,念起往生咒为小叫花子超度。
“道长,你这是在为我超度吗。”清弈的背后传来清脆甜美的声音。
清弈微微一怔,感到温热的鼻息扑在颈间,一双皓腕环抱住了他,软绵绵的贴在身上,他感到一阵酥麻从脊背向上流窜。
“你...是女子?”清弈回头,一双如秋水般婉转清明的美目映入他的眸,清隽玲珑的红衣少女正笑盈盈的望着她,眉眼间竟觉得似曾相识。
小叫花子全身弄的脏兮兮的,每每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让人远远的看不清真容,这才没让清弈发现她竟是个女子装扮的。
“嗯。是呀,费了好大劲才混了进来。”那红衣少女莞尔一笑。
“你没死?那对面是?”清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背后森森的寒意袭来。
“是狱卒呀。我刮了刮他的骨头,重新给他捏了一副身体,你看像不。”少女轻描淡写的说,看着这张娇嫩的脸,还有一丝天真无邪,绝计想象不出就在不久前,她咔嚓一声扭断了狱卒的脖子,不眨一眼的划开头皮,开膛破肚,在骨头上雕刻了一番,又不漏痕迹的缝合好。
“你!”清弈心中一惊,他这才发觉自己正被这少女从背后紧紧环抱着,正想挣脱,无奈却发现身上已被封了几处大穴,动弹不得。
这女子究竟是何人?竟如此狠戾,道法如此高深?
“你的那堆大道理啰嗦死了,人本性难移,哪能听了你罗嗦就能变了?还是我送他回地府的干脆直接。”少女自顾自的说。
“他已经受到惩罚,罪不致死,你怎能随意夺人性命。”清弈正色道,惯有的方正之中多了一些威严。
“他不仅欺辱我,还强占我母亲,还欺辱我妹妹,我就杀了他,不可以吗。”少女目光盈盈,甚是可怜。
“你说谎。你有这本事,如果是为了狱卒大可不必在此潜伏,你白天一直观察着我,你是专门冲着我来的。”
“嘿嘿,被你看穿了。那好吧,因为看不顺眼就杀啦,反正他不会在意的,他这会应该已经下一轮投胎喽。”少女脸色渐渐变了,微微勾起了唇,顽皮中又有些恻阴阴。
“众生平等,你怎知对方愿不愿意?你怎能随意决定他人生死?”
“停,一堆没用的大道理,我这几天听的头都大了。反正他这一生注定坎坷,妻离子散,六亲无力,老无所依,我早点结束他的痛苦回头他还会感谢我呢。”少女嘟嘟嘴,有点不耐烦。
“你又怎知道他人命数,你到底是何人?”
“来杀你之人。”一把凉丝丝又无比锋利的薄刀架在了清弈的脖子上,“可是你长得这样好看,又这么聪明,对我还挺好的,我竟有些舍不得。”
少女纤纤玉手勾住了清弈的脖子,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两人紧紧相贴。扯开清弈的衣襟,露出了他结实的肌肉。玉指轻轻抚摸着他好看的锁骨。但脖子上依然驾着那把锋利的薄刀。
“你,要做什么。”清弈从未与女子这般过,顿时脖子一红,别过头去,默念清心咒。
“不然死之前与我温存一番,你也不枉此生,如何?”少女声音呜咽,甚是动情。
“妖女,你妄想。”清弈极力运转周身真气冲撞着穴位。情急之中胳膊突然能动了,便一掌将女子推开。
“唔,小道士你好凶,弄疼人家啦。”少女娇滴滴的说道,后背撞翻了案几,房内写满字的宣纸飘飞。
少女随手抓了一张,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四相八卦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