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余恩恩的反常
最后本杰明也并没有回答余恩恩的问题,他只是用沉默作为回应之后让余恩恩把他送回隔壁套房。
灰色头发的健壮男人打开门后往他俩身上来回看了几轮,但接手扶起本杰明,关上门前何成航只对余恩恩挑起一边嘴角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比起本杰明的受伤和何成航意味深长的笑容,顾梓平的误解仿佛只是羽毛一样被吹到脑后,余恩恩在门关上之后依旧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套房里去。
那条毛巾也被何成航拿走了,余恩恩坐在沙发上,呆愣了一会儿举起那原本捂着毛巾的右手来,横在眼前注视着上边的纹路,在长久盯看的某个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如同浅灰衬衫上晕开的红色一般,手心的纹路里也渗出了鲜血的颜色。
她呼吸一窒,猛地翻过手盖在膝盖上,她像是失去灵魂一样地毫无表情,眼神里全是空洞,好一会儿发觉自己的双手颤抖着在裤子上蹭出了点湿意,才又掀开手来——还好只是汗。
余恩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而这样忽然放松下来的情绪却让她的泪水涌了出来,渗着汗的双手捂在脸上又沾上了泪水,一切的一切,从本杰明带伤的归来,但顾梓平的误解和态度,到于一彬无意的话语,再到许林晔……或许泪水的源头要归咎到她并不合适的出生,不被父亲期待的孕育,和为母亲带来负担的降生。
不愉悦的回忆和负面情绪总是更深刻更容易让人记住的,原本被生活与学业压制的烦恼痛苦便在此刻一股脑地全冲上来。
寂静而精致的酒店公寓套房里只有沉重紊乱的呼吸声和细细的抽气,余恩恩始终没有哭出声音来,实在忍不住的吸气也尽力压低了音量,好一会儿她才有能力不那么狼狈地从手心里抬起头来,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想从认识的人里找到一个至少能听她说说……或者只是听她哭的对象。
她的手指落在了许林晔那一栏,好久好久又划开,最后拉到底也没能拨出一个电话或是发出一条信息。
周一余恩恩请了半天的假,学期开头的课业不算忙,她的出勤率也支持她偶尔请一两次假,她到了下午上课前十分钟才到班级里,不同寻常地带了个黑框眼镜,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脸色不太好。
有朋友围过来问了几句,也都被敷衍着打发了,话题也被转到了早上课程的内容。
而余恩恩一下课便又马上消失了身影,行色匆匆的,顾梓平只能捕捉到她背着背包快步离开的背影,这让他忍不住回想起那顿午饭时的不愉快交谈。
说实话生人去看顾梓平会觉得他十分疏远冷淡,但他其实比较像个有着不惹人厌烦的自傲的小男孩,遇见一些让自己不甚愉快的事情便会直接面对。就像遇到余恩恩这样,不管事情是不是自己所想这样,他就是要刨根问底地在第二天拦住余恩恩。
凑近了去看,顾梓平便发现余恩恩眼镜下微微红肿的眼睛,他一瞬间认为是自己引起的,但又很快否认,觉得余恩恩并没有这么脆弱,他把余恩恩拉到路旁稍微隐蔽的树下,想了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不是说要和我去找一找共通点吗?”
分明先打草稿这个提议两方都赞同了,但他却又这么提到,余恩恩推了推眼镜,微微低下头来回答道:“我这几天忽然有点事情,不好意思顾同学,草稿我会尽快给你的。”
重点自然不是草稿这事,但顾梓平却也不好直接说出口,他的确好奇余恩恩这几天神色匆匆究竟去做什么,但相比起他而言,余恩恩对自己的态度大概就是合作伙伴,这使得他没有立场再去往深入了问。
顾梓平的沉默让余恩恩抽空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抿了抿嘴再说道:“顾同学,我的确有点事情,先走了。”
“等等!”余恩恩要走,顾梓平下意识地先扯住了她的手腕,反应过来后便有着些微的尴尬,但还是组织着语言把话说了出来,“嗯……之前是我问太多了,那是你的私生活,怎么样都好,抱歉。”
有些生硬,但的确诚恳的道歉让余恩恩哭笑不得,她微微蹙着眉头,又笑了起来,她把手腕从顾梓平手里挣开,放轻了些语气回应着他的道歉:“顾同学你……算了,没事的,我真的要先走了。”
余恩恩没有说拜拜或是再见,只说了句先走便快步地越过路旁大树消失在学校的道路尽头,顾梓平显然没有被这样的话给安慰或是敷衍过去,他只觉得余恩恩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的。
他并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己对余恩恩有着些许过分的上心,但在他的考虑中,余恩恩与自己合作期末画展,又领自己去过她家里吃饭,算得上是比较比较亲密的同学了,而他父亲也说过多向余恩恩学习,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多关注她,那么顾梓平便觉得自己的行为也算是理所当然。
于是顾梓平在几天后余恩恩将草稿图发给自己时,直接说道:[周日水目有油画展,去吗?]
余恩恩对顾梓平忽然的邀请还是感到奇怪的,但周日的油画展她听说过,是她比较感兴趣的一个日本画家的展览。
对话框里沉默了一会,就当顾梓平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的时候,余恩恩那终于回复了过来:[好的,周日见。]
即使是约好里的周日的见面,顾梓平依旧没能在上学期间和她多说上几句话,她并不是在多人的样子,而是真正有事在忙,平日里常约出去吃饭的朋友也推了好几轮邀约,一放学就走,没人拦得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