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十六分手
在酒店公寓楼下送走了顾清安与水目美术馆的员工,看着他们的车灯消失在霓虹的车流里,余恩恩这些才算松了一口气,方才顾清安的反常的确让她心惊胆战,反应过来之后她不由地想起在那之前顾清安在这幅画作前长久的凝视。她知道自己画的那道漩涡似乎是带有共情与迷惑的魔性,但让顾清安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有些过于反常了?
但让她去问也是不可能的,好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而且电话之后的顾清安也恢复了与她正常的相处,虽然心里的确存着怪异,但即使是虚假的和平余恩恩也不希望打破它。
这是余恩恩第一次主动找到本杰明,希望他能来公寓陪陪她,只是单纯的陪伴而已,并没有做什么。即使余恩恩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太过恶劣,直白些就叫做出轨,明明还没有和顾梓平说清楚到底是分手还在继续在一起,但却始终和另一个男性保持着关系。
然而余恩恩不得不承认,在本杰明受伤回去法国的时候,她总是被充满了鲜血的那一幕如同梦魇一般地缠绕困扰着,当时的她是害怕着本杰明的,她不敢和任何人提起本杰明,甚至于会在回套间的走廊上担心遇到何成航,以至于自己再想起本杰明。
可是当本杰明真的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余恩恩却又无法阻止对方的靠近,他的健康能使得自己忘记当时的那场梦魇,即使炸弹还在那里,但是没了导火索她依旧是能自我欺骗地找回虚假的平静。如果说当时的顾梓平是努力让引绳烧得慢一些,那么本杰明就是将那引绳剪断。
她行为无比恶劣地从另一个男人的身边睡醒,还要若无其事地去到学校里,同男朋友沉默地在同一个房间里作画,甚至于他们已经不是合作关系了,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对方的父亲和老师劝说自己取消合作。余恩恩为自己的恶劣,为自己的虚伪,为自己的优秀而感到罪恶。
她有些痛苦,曾经以为自己的痛苦来源只会是过去,会是过去的亲生父母或是养父,然而当她离开了过去之后,她才发现现在和未来也一样充满着痛苦。来自于陪伴在自己无助时期的顾梓平,来自于想要疏远但又需要其帮助的顾清安,来自于曾带给自己梦魇如今又让自己心安的本杰明,来自于她自己,似乎从出生便注定得不到幸福的自己。
一切的一切都导致她的作画变得无序,变得混乱,变得虚弱起来。不能说她画得不好,痛苦与折磨大多数时候是艺术家的灵感来源,但被痛苦折磨着的人是余恩恩,是看起来应该被快乐和幸福环绕的余恩恩,如果是这样的话便有些不适合了,至少在朱晨心里是不应该不允许的。
他站在余恩恩身后看着她画布上那些扭曲又浑浊的颜色,就像是余恩恩的内心,像是余恩恩的神情,像是余恩恩原本明亮而如今满是疲惫与悲伤的双眼。朱晨想这肯定与忽然与余恩恩疏远起来,甚至于带着些恶意的顾梓平有关,但大概这只是部分原因。虽然余恩恩有时会望着顾梓平的背影露出悲伤与愧疚的神情,但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在画画,或是发呆地看着不知哪一处。
于是朱晨在余恩叹气的某一刻伸手安抚性地搭在她的肩膀上,温柔而低声地询问她道:“怎么了恩恩?发生什么事了吗?”
朱晨虽然触碰着她的肩膀,但完全隔着衣服布料,轻轻地仿佛也只是用手心的温度来给予一些温柔的安抚罢了。对于余恩恩来说,朱晨一如既往的温柔并没有引起她丝毫的怀疑或是不适,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了,然而对于听到声音后转过头来看的顾梓平而言,他们的靠近便更证实了他心中因爱生恨的猜想:仗着自己美貌而招蜂引蝶的余恩恩。
余恩恩与朱晨都不知道顾梓平心中所想,前者感谢老师的贴心询问,但却根本无法同朱晨说些什么,只能用简单的“没什么,可能昨晚没休息好”来回应;而后者并不相信,但却也不能过多询问,只好轻拍着对方肩膀,嘱咐她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画展的事情不用急。
这听起来只是正常的问答在顾梓平耳里便显得有其它意味,余恩恩的不知心意在顾梓平看来已经是狼狈为奸了。他想起昨晚从余恩恩那回来的父亲,想起顾清安对余恩恩的夸奖,是他从未得到过的真心和赞叹,顾梓平不由地冷哼一声,什么也没说地,但看起来明显是十分不满地放下画笔离开画室。
朱晨再一次问余恩恩道:“恩恩你……是和顾同学吵架了吗?”
余恩恩咽了咽口水,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她只能对朱晨笑了笑,轻声回复道:“朱老师,我有点累了,我想出去走一走。”
自然不只是单纯地去走一走,余恩恩去找顾梓平了,虽然她猜不透为什么顾梓平还没有同她提分手,但是再这样下去,她就快要崩溃了。她甚至想得到顾梓平在心中是如何看待她的,因为余恩恩从小就听着那些话长大,她厌恶、恐惧那些话语,但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即使不是她的本意,但她的确就像这些词语形容的一样。
曾经维护着自己,陪伴着自己的人如此看待自己,无意让余恩恩十二分的痛苦,所以她要向顾梓平道歉,向顾梓平提分手,至少这样顾梓平大抵能好受一些。
余恩恩来到顾梓平最常去的图书馆,她从管理员那知道顾梓平的确进了来,便为喘着气放轻脚步在书架与书架之间查看寻找着顾梓平。书架间时不时还有一两个学生在翻阅着书籍,他们并没有发现踮着脚尖的余恩恩,自然顾梓平也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