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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镜相(一)(1 / 2)

业镜能照验诸般善恶业果,入镜者,若观心破执,灵府空明,则认其为主。

敛寒是相府千金,生来体弱多病,自小就被母亲送去道观里修行,以期疗养身体,藏修念书。

她自号寒枝居士,闺名细蕊。也正应了细蕊其名,喜欢侍弄花草。

故此时常喜欢去后山里赏花,如今就得闲,倚在石桥栏杆处,看清波浮花。

太清宫是名山道观,时常有衣冠士人拜谒道人,与之清谈交友。

司宵子作为掌教首徒,平日里欲与之交好的文人不知凡几,奈何他偏喜清净,后山就成了他独有的僻静之所。

每次都会碰见敛寒赏花,看她轻嗅花蕊,倒是不忍心打扰了。

经年来往,两人也成了好友。

身着云青道服的年轻道人一扬手中拂尘,出声道:花善主,在此后山赏花?

他头戴玉质的上清芙蓉冠,子午簪纵插,冠顶上那朵小莲花随他动静时摇曳,每次敛寒都不由自主地生起想要拨弄的心思。

见她直直地盯着他,有些微讶,还以为是自己仪容不整了,低头环视了一番衣裳,没有任何不当之处。

敛寒轻咳几声,掩饰去那点不自然,走过小桥,施施然坐在石凳上,摊开纤洁的掌作出请的姿势。

今日道长抚什么曲?

“《云水逸》,你应该会喜欢。”

那张古琴横放在案桌上,漆色八宝灰,流水断纹,形状高古。

道家尚玄色,垂委下的琴穗是玄黑的,更添了几分古意,悠悠浮荡,像一尾如烟蒹葭。

指尖抚去,似泉水叮咚。

她抚膝而坐,安静地听着琴音。

一片戛玉淙淙之音,有山水逸气,透露着清静无为。

线香燃起袅袅的烟,烬落时像他眼角的一滴沁若凝霞的朱砂痣,有着莫名的旖旎。

让敛寒看得指尖一动,微微蜷起,很想触上他眼角处,到底有没有那颗痣。

曲罢,敛寒抚掌赞叹,“琴意高远,可惜,往后我就听不到了。”

司宵子扬眉问道:“为何?”

她嗳了一声,我快要及笄了,可以归家了。

及笄以后,我会聘个小郎君为夫,以后就要去尘寰里,浊世滔滔,再也不能见司宵子道长你了,也就听不到你的琴声了。

他眉一剔,低下眼睫攥紧了塵尾的柄,半晌才问道:

什么时候?你怎么,从不提起。

最近才有家书送到。季秋之时,家中会派人来接我。

他低眉看着飘扬的琴穗,缓缓地说道:“离合有数,契阔无常,花善主,珍重。”

“嗯,不过我好想在之前,去逛逛霁州的夜市啊,奈何身体不好,母亲下了命令,不许我晚出。”敛寒可惜地吁叹一声。

司宵子如何不知她所想,起身抱琴,晚上,莫睡着了。

***

秦陵游十岁时生父战死沙场,被父亲的好友,当朝宰相收为义子。

他不像他的生父魁梧,生得斯文,却不文弱,高鼻深目,身形高挑。

及冠时还未许亲,只因他不想。

他一直有个梦魇。

梦里一个绯衣女子,与他花灯共游,为他素手劳羹汤。

可是最后他亲手杀了她。

每次梦醒后,他都有着若失若罔的郁结。

他想起前世今生的说法,杳杳冥冥之中,或许真的如同梦境一般。

既然杀都杀了,为什么不彻底断念?还让他困顿在这个梦里,折磨。

若是能让他再遇到她,他又会如何待她?

如果她没有那些记忆,他会好好待她。

反之,他会再杀她一次。

直到有一日,他看见了自己名义上妹妹的画像。

远山黛眉,眼似秋水。

正是那夜间的梦中姑娘。

季秋之时,他会亲自去接她。

***

闺房里。

怜寒手捧一本风月话本,安坐在春凳上,凝神静静看书,正念到:

是月溶溶,佳人轩窗临坐,有妖逾墙游园,貌甚美,秀仪容,遇佳人私许终身。

小轩窗恰巧被风吹开,一爿斜月幽辉照进来,烛火被吹得摇曳。

她眯起眼将书放在桌上,抬眸看去,窗户前有一个人的剪影,慢慢踱步。

是司宵子来了吗?

那人双臂撑在窗沿处,意态儇佻,烛光照在他冠玉般的脸,容色卓然。

观中怎么会有来历不明的人,敛寒面上不动声色,暗里想调来影卫,蓦然想起,为了去玩,影卫被她驱散了。

那身着枣色衣袍的郎君放缓了声线,真诚道:区区名晏浔,乃一株蝶引花,承蒙姑娘每日照料浇灌,修成了人身,前来报恩,以身相许。

没有料想中的惊异欣喜,她抬起兰袖掩唇笑了笑,指了指他身后。

他有些茫昧不解,转头目光触及背上通透似流光的两翼,当下一惊。

糟糕,他不过今夜才堪堪化形,那两双翅膀竟然没有隐去。

他讪讪一笑,故作镇定地说:花和蝶也无甚不同。

可惜,见她每日都浇灌那后山的花,若是说他是花妖,也好亲近几分。

“爱屋及乌,爱花及蝶,为何不可?”

敛寒微微摇头,我喜欢的是花,不过叶公好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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