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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1 / 2)

“那紫衣怪人杀他,是为灭口。除了他,还有谁知情?”

“??崔家客店。”

“我们得赶紧去。”

“你伤势如何?”

“不打紧。要走便尽快。”

梁兴忙随着她一起走出院门,人们仍围在施有良尸首边。他只看了一眼,心里又一痛,忙扭过头去墙边牵马,梁红玉也将一匹白马拴在那马桩上。两人一起骑了马向东赶去。

半个多时辰,才赶到东水门。出了城,刚过梢二娘茶铺,便见对岸火光闪动。梁兴忙到河岸边一望,是崔家客店,燃起了大火。他忙驱马过桥,急赶到崔家客店,附近一些人已拿了水桶、木盆在那里奔忙救火。

着火的是客店场院东侧那间房,火势急猛,房子周边及房顶都燃着火焰。门窗都关着,被大火罩住,听不到里头动静,不知房内是否有人。梁兴几回想破门进去,都被烈焰逼回。隔壁老乐清茶坊的茶棚紧挨这间房,也被燃着。一旦迁延过去,整条街都难幸免。梁兴浑忘了来此的缘由,见那茶坊墙边有只铁锹,忙抓过来,奋力铲土,扬向棚顶和柱栏,阻挡火势迁延。

幸而天静无风,对岸军巡铺的潜火队铺兵也及时驾船赶到。三个铺兵拎着一只巨大牛皮水袋在河边灌满水,搬上岸,那袋口扎了一根长竹管,两人挤压水袋,一人手执竹管,管口喷出水柱,射向房顶火焰。另两个各抱一只牛胞水囊,也加紧望空滋水。

梁兴铲了数百锹土,终于将茶坊这边火势阻住,但棚顶后头火焰仍在蔓延。他见铺兵船上还有一根唧筒,便跑去抱了下来。一根粗长竹筒,两端开孔,中间插了一根木杆,杆头裹絮,紧塞在竹筒中。梁兴将竹筒伸进水中,抽动木杆,吸满了水,抱着奔到棚子前,用力推动木杆,水柱随之射向棚顶火焰,比土锹灵便许多。他来回奔了十几趟,终于将棚顶的火也浇熄。其他人也将旁边那间房的火浇灭。

一个铺兵踹开了门板,走进去查看,随即惊呼起来。梁兴忙跟了进去,见地上躺着个人,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身上横压一截木椽。他忙走近,俯身去探脉息,已经死去。一转头,墙角还躺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男子,也已咽气。

那个铺兵在一旁惊唤:“这边还有一个——”他回身一看,窗下还躺着一个中年妇人。那铺兵指着说:“那个是伙计贾小六,这两个是店主夫妇。”

梁兴环视三具尸首,房子着火,屋中三人却并未逃跑或呼救。看来,起火前这屋中三人已经昏迷,定是有人下手。

其他人也拥进屋中来瞧,梁兴便转身出去,见梁红玉牵着两匹马站在河边。

“那店主夫妇都死了?”

“嗯,还有个年轻伙计也死在里头。”

“看来这三人都知情。除了这崔家客店,还有其他知情人吗?”

“我这里再想不出。”

“我倒想到一个疑处,紫衣人为何要烧死施有良?”

梁兴听了,也顿时发觉其中古怪:施有良和崔家客店这三人皆是受冷脸汉驱使,与紫衣人应无干连。崔家客店这三人之死,虽使了掩迹之法,却并不诡怪,应是冷脸汉派人下的手。施有良却是被紫衣怪人烧死,难道他发觉了紫衣人行踪?但紫衣人行迹如此妖异,何惧行踪被发觉?

梁红玉又问:“你信不信那紫衣人是妖怪?”

梁兴摇了摇头:“我所见,他是人。”

“我见的也是人。他若真是人,便会留下踪迹。看来我们得再回去查查,看他是如何从那巷子里火遁的??”

四、溺死

张用见那两个汉子将船急划过来,靠到了岸边。

不等船停稳,前头那个已飞跳上岸,转眼便逃没了影。后头摇橹那个也慌忙跟上,却一跤滑倒在水里。张用笑着朝他大叫:“快逃、快逃,水妖追上来了!”那汉子越发惊慌,扑爬了几回,才算站起来,也迅即湿淋淋地逃走了。

张用望向那船,天色虽更暗了,却仍能辨得出银器章那团胖壮身影,趴伏在船里,一动不动。死了?刚才那水妖离银器章至少有三四尺远,只念了阵咒语,并没见他动手,银器章是被咒死的?张用极好奇,想赶紧过去瞧瞧,忙转身跑到门边,用力拍门大叫:“妖怪来了!开门!”

院子里却静无声息,张用忙走到前窗边,透过窗格,朝外觑望,外头昏麻麻的,只能瞧见空牛棚、石臼、石碾和其他一些农家什物,并无一个人影。再一斜瞅,院门半开,那婢女也逃走了?再没其他人了?

张用转身环视房内,这时屋中已经昏暗,且尽是竹架,别无称手器具。他忽记起墙角有个预备给蚕虫煨火保温的生铁小火盆,忙走过去,抱起那火盆,用力砸撞窗格。费了许多气力,终于撞出个窟窿。瞧着差不多时,丢下火盆,伸出头手,钻了出去。可才爬到一半,髋部被卡住,出不得,也退不回,身子挤在窗窟窿间,如同一只长腰蜂被蛛网粘住。他从未这般尴尬过,不由得笑起来。笑了一阵后,手脚越发虚软,更使不上力。加之这一天只吃了一张饼、喝了半碗粥,又穷思乱想了许多事物之理,耗尽了心神。最后一些气力都使尽后,他不觉垂头松臂,酣然睡去。

“小相公!”“姑爷!”

他被哭叫声惊醒,睁眼一瞧,天竟已亮了。再一抬头,犄角儿和阿念并肩站在旁边,阿念仍戴着那顶帷帽,红纱却撩起在帽檐上。两人都惊望着他,眼里都汪着泪,见他动弹,又一起惊笑起来:“小相公没死!”“姑爷活了!”

张用笑起来:“那蜘蛛嫌我只会屙屎、不排蜜。”

“啥?”

“肚皮硌得痛!”

“哦!”犄角儿和阿念忙一起抓住他的手臂拽扯,却拽不动。

这时又有几个人赶过来,七手八脚,撬窗抱拽,将他从那窗窟窿里救了出来。他这时才看清,那几人是沧州三英、程门板、范大牙、胡小喜。

程门板一直立在一边,仍如一块门板,这时才开口吩咐那两个小吏:“去查查,看有没有人?”

“不必找了,都逃了——”张用随即想起银器章,忙转身寻看,这院子一排四间房舍,东墙边有个窄道。他忙走过去,见那里有扇柴扉通往河边,便快步走了出去。那只船仍泊在水岸边,却没有拴缆绳,幸而被那段栈桥拦住,没被河水冲走。银器章也仍趴伏在船舱中,戴的幞头不知去了何处,发髻散乱,头发一绺绺湿垂在船板上,上半身也似泡过水一般。

张用走到岸边,扶着栈桥木栏踏上那船。程门板诸人也跟了过来。张用凑过去,伸手用力将银器章身子翻转过来,一件物事随即从他怀中滚落到船板上,是个铜铃。再看银器章,脸有些肿胀,皮色蜡白,瞧死状,应是溺水而亡。

“银器章?他死了?”沧州三英中那个最矮的忽然惊问,随即竟坐倒在岸边,望着死尸咧嘴哭了起来。

张用大为纳闷,回头见那矮子哭得无比伤心,哭声里充满委屈失落,他忙问:“你不是哭他?”

那矮子却没听见,仍哭个不住。

他身边那最高的也落下泪,悲声说:“我大哥原在沧州一家皮场做工,那主家娘子丈夫病死,一直守寡。她看中我大哥人品手艺,要招我大哥入赘。亲事没办,那主家娘子却被一个姓章的红络腮胡强人劫走。这十几年,我大哥一直在寻那强人。去年才终于寻见,那强人是银器章。没等我大哥打问详细,银器章却逃走了。幸得张相公您也在寻银器章,前天,我们把您交给吴管家后,便偷偷跟在后头。昨天清早,吴管家在那集市下了车,准备另租马逃走。我们三个拦住他,从他口里逼问出来,银器章当年果然有个小妾姓星,天上星星那个星。她在银器章身边没过半年,便上吊自尽了??”

最矮那个听到“自尽”两个字,哭得更加惨切。张用叹了口气:“好个长情人。你们两个扶你们大哥去寻块牛皮,烧给那星娘子。再找家酒楼,好生醉一场,也算终得了结。往后,你们也莫闯江湖了。你大哥既然会皮匠手艺,你们便好生跟他学。手艺便是江湖,一技在手,胜过万户侯。过几日,你们来寻我,我引介你们去一家皮场。那场主也是个娘子,丈夫也死了,虽不姓星,却姓岳。星光淡去月正圆,说不定你们大哥的姻缘在那里,哈哈!”

那两个忙连声道过谢,扶着最矮那个,一起抹泪离开了。张用转头又去查看银器章尸首,将地上那只铜铃捡了起来,摇了摇,又里外瞧了瞧。那只铜铃只有拳头大小,并无异常。

程门板凑近了两步,身形虽仍僵板,面上却松缓了些。不再像门板,倒像一块焦锅巴丢进汤里,半硬不软,还略有些碜牙。他清了清嗓,语带恭意,问道:“张作头,银器章是如何死的?你可瞧见了?”

“被水妖咒死了。”

“水妖?”

张用将昨晚所见大略说了一遍。

“姑爷亲眼瞧见了?真是妖怪?”阿念才将帷帽红纱放下,这时又迅即撩起,眼睁得溜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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