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担忧又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谢昳听罢,点点头“哦”了一声。岑宁见她无所谓的模样,也就摇摇头不再多说。
半个小时后,周子扬总算等到了他心里满意的自然光强度,找好合适的机位,于是让两个演员过来试镜。
第一幕便是谢昳站在湖边,任由一旁的摄影师从各个角度拍摄。她没有当过平面模特,但之前也接拍过一些时尚杂志,大致的造型还是会的。
岑宁站在周子扬身边,看着显示tv里一秒“入戏”的谢昳,瞠目结舌的同时听到周导语带赞赏地来了句——
“perfect,sunny的感觉很好!”
岑宁眨了眨眼,何止是好?
镜头里一半是森白的冰湖,一半是浓黑的雾松,强烈的对比构成了一种奇异又和谐的美感。远处暖红色太阳斜斜缀在半空,镜头正中的女孩子没有刻意去凹造型。她背对着镜头,伸手扶着被冰棱包裹住的雾松枝干,而后侧过脸看着斜后方。
明明脸上没有一点妆,可那脸上的每一寸神情甚至下巴抬起的角度,都恰到好处的随性与高傲,那种高傲仿佛是从骨子里沁出来。一般人第一次面对镜头以及周围一大群机组人员,都会有些放不开,然而她丝毫没有。
她站在那儿,有一种睥睨众生的沧桑美感。
岑宁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要掉了。
拍广告的难度虽然比不上拍电影,但想要找到广告本身追求的感觉和气质是相当难的,至少他每次都得琢磨很久。这姑娘怕不是一个天生的演员吧?镜头感也太强了!
这绝对是高估谢昳了,她哪里有什么演技,不过是把自个儿被人唾弃良久的“嚣张跋扈”的大小姐脾气放出来几分——要是这广告拍的是个灰姑娘或傻白甜,那她肯定浑身僵硬、不知所措。
谢昳试完镜后,整个剧组进行短暂休息,周子扬坐进小木屋里给他们讲戏。
周子扬讲完接下来的戏份和角色分析,不吝称赞道:“不愧是北京城谢家的大小姐,你高二那年我在宴会上第一次见到你,当时便觉得这姑娘气质超群,有天生的公主范。”
谢昳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莞尔一笑:“周导说笑了。”
可木屋里的另外两人却险些咬到舌头。
气氛凝固许久后,林景铄大着舌头震惊出声:“你你……sunny你是京城谢家,谢川的独生女?”
他夸张地拍了拍胸口:“omg, you must be kidding me……”
那可是谢家,北京城里仅次于周家和贺家的豪门!
岑宁更是目瞪口呆了有半分钟,而后幽怨地看了眼散播谣言不自知的林景铄。他之前还担心人家会不会演不好光彩夺目的女明星,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谢家大小姐的身份,圈子里哪个女明星能够得上?
短暂休息过后,轮到岑宁试镜,没想到却被周子扬频频叫停。
“给sunny披上大衣的时候,眼神戏要更足一点。还有,你的走位怎么回事?不要用后脑勺对着镜头!”
周子扬蹲在镜头面前,皱着眉不断调角度,面色不虞完全不给这当红小鲜肉一点好脸色:“我让你别用后脑勺对着镜头,也没让你把整张脸露出来,给个侧脸懂吗?”
“……不要挡住女主角!”
“眼神要有爱意,给她披上肩膀的时候站近一点,你站在半米之外胳膊伸得这么老长干嘛?”
周子扬最后皱着眉喊停:“岑宁,你这个状态不行,赶紧调整,今天先到这里。”
岑宁顿时欲哭无泪,垂头丧气又敢怒不敢言——他们是看不到,可从他的角度看去,重重雪松后面,如同鬼神般忽然出现的江神就那么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他特么被看得头皮发麻心里发毛,还爱意?
恐惧还差不多吧?
都是一群神仙,他玩不起,躲还不行吗?
这厢收工,谢昳往森林间走去,没走几步却见到江泽予站在不远处的雪松下面,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剧组。
她大步走过去,伸手在男人眼前晃了晃:“阿予,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酒店里休息吗?”
冰面上反射的光线太强,对他的视力没有好处。
江泽予收回视线,没有说话,只伸手揉了揉谢昳的脑袋。他偏过头看着红日之下的沉默森林。
冰天雪地下狂风大作,惊起几只不畏严寒的鸥鸟。
昨夜,成志勇很快给他回复了消息。这位周导名叫周子扬,是京城周家的少爷。
周家他当然知道,在房地产、媒体、娱乐圈都有极为庞大的产业,前些日子进军互联网,甚至和择优之间还有过间接的商业合作。
但昳昳说过要警惕周子扬……这让他不免对周家上了心。
他昨晚一夜未眠,搜索了所有有关周子扬和周家的新闻,一无所获,却忽然想起了当年的一件事。
十年前,他刑满出狱,曾经去过张秋红所在的巷子里,想要知道她当年陷害他的动机。可当时她的街坊邻里告诉他,张秋红搬家了,搬去了城北的别墅区。
“别墅区?哪个别墅区?”
在他的印象里,张秋红只是个朴素又穷苦的孕妇。
当年那个街坊阿姨一脸艳羡地指了指巷子口贴着的一张广告牌:“喏,就是这个,听说是北京城周家新开发的别墅区。张秋红上个月中了彩票,真是好运呐!”
因为她中彩票的时间距离他入狱时隔两年,江泽予只觉世事讽刺、善恶颠倒,却没深想。
可此时想来,周子扬,北京城周家,别墅区,张秋红,还有昳昳口中的“警惕”。
一些毫无关联的事情似乎隐隐编织成了一张诡秘的拼图,他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灵光一现,却没能抓住。这拼图里似乎还少了最重要的一块儿,以至于他根本难以看清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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