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昳还记得,在从警局回谢家的车上,她披头散发、满心绝望地坐在后座,如同木偶般听他在身旁声色俱厉的训话。
谢川的语气无疑是暴怒又失望的,打了她巴掌的手再次扬起,似乎是恨不得想要再扇她一耳光:“我真没想到我竟然养了这么个吃里爬外的白眼狼,你那个男朋友对你重要,谢家在你心里就狗屁不是了?你什么证据都没有,你以为警方就能相信是周子骏陷害了江泽予?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彼时筋疲力尽的谢昳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她看着窗外,僵硬地笑了一下,轻声道:“我自己就是证据。等他被抓了,我可以跟谢家撇清关系,不会害到你和周婉玲,你不要担心。”
谢川闻言狠狠皱了眉头,根本不知道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他一边把刚刚从那个小警察桌上拿的笔录展开,一边冷笑着讽刺她:“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证据。”
当年的北京城没有现在这般拥堵,车子很快驶回了碧海方舟,谢川也安静地看完了笔录里的最后一句话。
谢川从年轻的时候开始,便是那副波澜不惊的一家之主模样,那是谢昳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他失态。
车子早已熄火,他却没有下车,坐在那黑灯瞎火的后座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几分钟后,他忽然下了车,操起庭院里修缮用的一截废弃钢管猛地砸着那辆昂贵的商务车,一下又一下,直到车灯破碎、车头深陷也不足以平息。
那个圆滑世故、唯利是图的商业巨擘,似乎找回了年轻时候的戾气,满脸狞态、青筋毕露。
而谢昳却静静地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自己已经生了白发的父亲如一个暴怒的猛兽,生生地砸坏了一辆车。她的眼睛里再次流出了滚烫的眼泪,她抱着自己的胳膊发着抖,嚎啕大哭起来——似乎是时隔七年的委屈第一次有处发泄。
谢川毕竟人到中年,已经没有了年轻人旺盛的体力,他砸完车子,有些颓废地在谢昳身边坐下,喘着粗气扯掉已经歪歪扭扭的领带对她说:“小初,咱弄死他,好不好?”
谢昳从前的名字,叫谢梦初。
“后来,我便和谢川约法三章,跟你分手,然后他开始收集周子骏的所有罪证。”
谢昳平静地说完这一切,翻个身对着江泽予的侧脸。
他的呼吸平稳,大概是听得睡着了。
也难怪,这故事这么乏味,他又喝了很多的酒。
谢昳轻轻摸着男人眉毛中间凹凸不平的伤疤,半是认真半是戏谑地笑着轻声问,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
“你说我是不是特傻逼?折腾了这些年,做了这么件中二又愚蠢的事情。你看这五年,谢川不好过,我不好过,你更不好过,结果到头来我他妈没坚持住。啧,我总说舟舟空有一腔热血,其实这世界上最蠢的就是我自己了。”
她越说越信以为真了,愈发觉得自己愚蠢至极,不仅做错了最简单的选择题,更是花了五年的时间交了一张写得一塌糊涂的考卷。
谢昳叹了口气,却忽然感受到睡在她身边的人侧过身子抱住了她。他的手绕过她的肩膀轻轻地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微哑又哽咽的声音绕在她耳边:“昳昳,你没有做错,错的是他们。你很勇敢,这五年来,谢谢你。”
他实在是言语匮乏,但这个姑娘,她为了他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头破血流的坚持,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称赞。他又怎么舍得她在经历这万般苦难后,还要质疑自己呢?
至于往后。
江泽予轻轻拍着听完这句话后,逐渐开始哽咽颤抖的女孩子,心想至于往后,他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护她周全。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啊大家,确实是错误估计了这学期的任务量,实习加上研究生最后的thesis都很忙,每天晚上码字到三四点钟我有一点吃不消。不过我还是尽量在稳定更新的,希望大家能够多多评论呀,让阿仅有满满的动力呀~~
然后从前的事情交代到这儿就结束了,可能会有小修改,之后就是甜甜甜加夫妻打怪情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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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二天一早,江泽予被反反复复的手机震动吵醒。他皱了皱眉头, 睁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与黑夜截然不同的亮度, 许久之后失焦的双眼才勉强看清天花板上的吊灯。
他如往常一般想要起身,撑开的左手却摸到一袭又凉又滑的柔顺触感, 他侧过身发现那触感所在是一片黑色如绸缎般的长发,这才想起昨夜谢昳是在他的房间里睡的。
两人聊到了半夜, 最后他轻轻拍着她的背, 倒不知道是谁先睡着的。
她大概是为了广告角色,把原本满头的银灰色长发染黑,一张尖尖的脸埋在枕头里, 长眉紧皱。女孩子的呼吸细小, 耳朵和脸颊轮廓都被黑色长发盖住,看起来竟然让他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既视感——曾经二十岁出头的谢昳,就是这个模样。
江泽予的记忆里有过很多谢昳睡着的模样。
曾经在s大的图书馆里, 他自习, 她便懒洋洋趴在一旁睡觉,长发铺了半张桌子;或者在她的公寓里, 两人分明说好一起看电影,她却往往会在半途中睡着,任性又没有耐心。
但那个时候的谢昳是张扬又肆意的, 一双眼睛里是不可一世的自信光芒, 哪里会像现在,就算在梦里也皱着一双长眉。
江泽予极轻地伸手抚平她的眉头,指尖碰上她眉眼的刹那, 起床气强烈的女孩子不耐烦地咕哝了一句:“你别烦我,睡觉。”
虽是凶巴巴的一句话,那眉头却随之展开,整个人还顺带着往他的方向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腿边。
她色厉内荏地在他身边浅眠,像一头暴躁的小狮子,这世界的空气从此不再浑浊难以呼吸。
江泽予兀自无声勾了唇角,并不着急起来,松松盖着被子靠坐在床头,拿起方才震动了许久的手机看了一眼。
屏幕上骤然跳出几条狂轰乱炸的微信,每条只隔几秒钟,这个作风像极了欠揍的纪某人。江泽予皱着眉头点进去,果然是纪悠之。
第一条消息是一张图片,房间里昏暗灯光下,床上铺着凌乱的被子和满是褶皱的床单——大概是偷偷摸摸趁着顾澜去洗手间之后拍的,尽管没有人出镜,这画面也相当引人深思。
非常符合纪大少爷的恶趣味。
时隔两周总算通过惩罚得以回房睡觉的纪悠之每个字都透露着舒爽和得意:【久违的床和被子,还有久违的媳妇,啧,什么叫人生?爷这才叫人生。】
他还不忘日常挑衅:【我就问你你有啥?枫叶国马路平坦不?】
【哦抱歉我都忘了,你他妈是备胎上不了路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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