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勤不在家。”惠姨年纪虽大,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第一时间就把沈铎的意图揣摩了出来。
“她晚上有毕业舞会,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跳舞去啦。”
“去就去呗。”沈铎一脸无所谓,“现在的小孩儿还真会玩。”
“不是小孩啦。”惠姨笑,“十八岁的大姑娘,转眼就是大学生了。在我们那个年代,都该嫁人了。”
那么个嬉皮笑脸、懵懂无知的小丫头!沈铎一声哼笑:“谁家祖坟冒黑烟,娶到她这么一个媳妇儿。”
“这是什么?”惠姨戴着老花镜,打量着沈铎提回来的纸袋子。
“没什么。”沈铎把袋子往一旁拨了拨,“回来的路上顺便买了点小东西……高中毕业了,总要意思一下。”
惠姨坐回去,继续看电视剧,心里暗笑你哄我老人家呢?
lacloche的珠宝,店开在巴黎的大街上,哪里是下班顺路就能买到的?
口头整天嫌弃人家是傻小孩儿,自己“意思一下”就是珠宝首饰,也不怕把孩子惯坏了。
等牛丸粉煮好了,沈铎坐在中岛台上慢条斯理地吃着,忽然开口问:“志愿填了吗?”
“分数明天才出来呢。”惠姨说,“勤勤很有把握,我就没有动用家里的关系。她自己能考上,又何必让人家因为这个事再看轻她呢?她这么努力,就是为了争口气。我们也要顾虑一下她的自尊心。”
“我又没说要帮她走关系。”沈铎面无表情地吃着粉,“爸走前叮嘱过,我要尽到责任罢了。不能让外人笑我们沈家连助个学都做不好。”
“你活这么大,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外人的评价了?”惠姨笑。
沈铎恼羞地瞪了老管家一眼,放下空碗,起身朝大门走去。
“雨还大着呢。”惠姨不放心,“在家里再休息一会儿吧。现在去机场,恐怕还不能起飞。”
“让小陈慢慢开就是。”沈铎用指头把纸袋一勾,大步走出了门。
小陈已将车开到了门前。还没来得及撑开伞,沈铎直接冒雨走了两步,钻进了车里。
“先进城一趟,在希尔顿停一下。”沈铎将纸袋丢在脚边。
黑色宾利顶着暴雨的冲刷缓缓驶出宜园,朝着灯火通明的城区而去。
瓢泼大雨笼罩着整个c城,狂风撼树。
希尔顿酒店的咖啡厅里,都市暴雨被厚厚的落地玻璃窗隔绝在了外面。
“哎!别动!你得多仰一会儿!”
任勤勤紧张地盯着徐明廷。
徐明廷仰头靠在沙发里,一个鼻孔里塞着纸巾,有些一言难尽。
“我真没事。流一点鼻血死不了人。你不用陪着我,和燕妮他们去玩吧。”
冯燕妮自知闯了祸,早不知道遁到哪里去了。
“舞会上太闹,这里清静。就让我多坐一会儿吧。”任勤勤说,“你鼻子真的不需要去看医生?你鼻子长得这么好看,要是给我撞毁容了,到了加州理工可不好找女朋友。”
“真的没事。”徐明廷浅笑,“再说,我不去加州理工了。”
任勤勤惊讶:“宋宝宝说你要去念那儿物理呢。那你打算去哪所大学?”
“牛津。”徐明廷说,“我决定去念ppe。”
ppe,既“政经哲”,被誉为人文社科类最顶尖的专业之一。
虽然以徐明廷的学霸能力,理科转文科也不在话下。可他过去不止一次表示出对物理的喜爱,现在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你不喜欢物理了?”任勤勤问。
徐明廷望着天花板下的水晶吊灯,说:“不是不喜欢,而是现在的我,喜欢不起。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有责任要去尽。个人的喜好,就得放在后面了。”
水晶灯的碎光落在少年的眼里,让他的眼睛看着有些湿润。
确实。如果想要重振家业,徐明廷读经济一类文科专业,确实比清高的物理更实用。
任勤勤一阵心酸。可是她自己也不过是的一无所有的学生,对徐明廷的困境爱莫能助。
“不用为我觉得遗憾。”徐明廷反而很平和,“能在顶级学府和顶级专业里挑来捡去,已经比别的同学好多了。”
这倒也是大实话。
任勤勤莞尔:“我相信你不论学什么,一定会成为那个专业里的优秀人物。我等着仰望十年后的你呢。”
任勤勤的妆已有些脱,少女本有的光洁莹润的肤色透出来,红唇饱满,笑容如明媚的月色。
认识这女孩一年多,从未见她比此刻更加动人。
徐明廷鬼使神差地问:“你今天收到多少狗尾草了?”
“一根都还没有呢。”任勤勤摊手,“不能和你比。”
“那你送了几根出去了?”
“还几根?”任勤勤骇笑,“还能同时喜欢几个人?我的心可小了,只能装下一个人。”
徐明廷温和一笑:“能被你喜欢,是多大的运气。”
少年的眉眼从未像此刻这样含情脉脉。任勤勤的心跳刹时失了速。理智伸出了手脚,在捅破关系的边缘试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