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舟雪走后,商折霜才凝起了眉道:“为何要与她说这件事。”
“商姑娘觉得不妥?”
“我只是觉得,就算只剩下一年的时间……”
“也不必为了一个注定杀她之人,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是吗?”
“……”
司镜轻而易举便猜出了商折霜想说的话,而后不费吹灰之力地将那些话语都堵了回去。
“商姑娘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自是不会理解舟雪。”
“你能理解?”
“或许吧,有时候,彼此彼此。”
司镜的回答好似随意,又好似用了心,不过商折霜却依旧不明所以。
她不喜欢与司镜打哑谜,而此时更深露重,夜已深了,于是索性挑了挑眉道:“我去看看舟雪,也算是给你的托付一个交代。”
“商姑娘想怎么做都可以,随心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霜霜:我不想再听到随便这两个字了。
司镜:那……乖,听话,到我怀里来?
第35章 食时(九)
司镜的回应漫不经心,好似舟雪不是他托付给商折霜的,又好似无论商折霜做什么,他都不会有意见。
“司公子倒是随性。”
“商姑娘不是一向比我更为洒脱吗?”
“……”
商折霜不明白,明明司镜这人身上没什么烟火气,但与司镜所处越久,她却好似莫名被缠入了人情的怪圈,纠葛于种种事中。
“罢了,你重伤未愈,还是好好休息吧。”她嘟囔了一句,一拂袖,便径自走至了门边,还顺带将司镜屋内的烛火熄了。
秋雨下了彻夜,没有停的迹象,虽只是绵绵小雨,却将最后几朵顽强留在枝上的桂花,都尽数打落了。
商折霜就这样,在舟雪的屋外隐了一夜。
她对人情太过不敏感,所以完全不知晓要如何体谅舟雪的心境,索性也懒得与她交谈,只想着跟着她便好。
而舟雪的行事亦不拖泥带水,在日出之前,便收拾好了房间,只身一人离开了屋子。
她所行方向是南边,商折霜依稀记得,澜城的南边有一座高山,唤作崇山,因为山势险峻、巍峨无比,所以甚少有人涉足。
她不知道舟雪为何要去那里,但也不太在乎原因,隐在重重屋宇之后,若即若离地跟着她。
待她们一前一后到了崇山后,下了几日的雨,竟然停了。
崇山泥土湿润,曲曲折折的小径绵延到山上,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让人恍如置身梦境之中。
为了避免跟丢舟雪,商折霜跟得便紧了些。
最后许是厌倦了如同对待敌人一般的谨小慎微,她一改往日的习惯,时不时衣料也会蹭过枝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而她这番行为,无异于在光明正大地告诉舟雪——我在跟着你。
果然,不过多时,舟雪便停下了步伐。
她站于微茫的晨雾之中,只能瞧见影影绰绰纤细的影子。风将她的长发扬起,使她整个人就宛若二月里如玉妆成的柳树,柔美而坚定。
她没有转过身,似是确定跟着她的人就是商折霜。
之后,她宛若清泉漱石的声音,便随着晨风一同,被吹到了商折霜的耳畔。
“商姑娘既是来了,若可以,便陪我说说话吧。”
商折霜本就守了一夜,有些倦了,想着此事也该有个了结,而一切本就是舟雪自己的选择,是以心中伊始的那点别扭与不解,很快就消散殆尽。
她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舟雪的身侧。
舟雪的鬓边的发有些微湿,结成了一缕,然贴在她的面上,却不叫人觉得落魄,反而勾出了一丝别样的韵味。
——就好似出水芙蓉,是一种天然去雕饰,而不优柔娇作的美。
“舟雪与商姑娘毫无交情,甚至初见时还险些伤了商姑娘,却能得商姑娘如此厚待,是舟雪之幸。”
“你伤不了我。”
“商姑娘还是如此直率。”舟雪笑笑,继而道,“无论商姑娘是为了什么,随我来了崇山,都理应受舟雪一句谢。”
“你就不想知道泊岸到底为谁的怨念而生?顾愆辞他应该知道……”
“不想。”舟雪的回答很简单,也很笃定,“我平生造过这么多杀孽,虽都是他人所托,不过,恨却大多落在了我的头上。我也曾想过,我是否无辜。但商姑娘,只要我的剑上沾了血,我就不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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