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我现下头还有些晕,先回房休息了。”她堆起一张无辜的笑靥,以手按了按额心。
“姑娘昨日昏迷了许久,是该好好休息。”
淮流依旧带着笑,然商折霜现在却无法从这张美丽的面庞上看到任何东西了。
都是假的。
请辞后,她没有回到房间,而是翻至了廊道之顶。
她想,这偌大的府邸若只住着许山轻与淮流二人,寻一些线索,应当不会太难。
摸清了许山轻在卧寝之内,淮流在院中浇花,她只身一人潜入了府内的书房之中。
这间书房里一切东西的摆设位置,竟与那间竹屋出奇的相似。
——就连那只放置于窗边,绘着翠竹的青瓷瓶,都一模一样!
虽商折霜不似司镜,将画中竹屋由内及外,都细细地翻找过了一遍,但竹屋内的摆设总不会记错。
她将目光投至了桌案。
桌案上一切如常,只是缺少了那一幅绘着美人的画。
在这一刹,她好似寻到了什么,自己所遗漏的东西。
若那竹屋真的如她所想,是萧观与淮流前世的所居之所,若淮流真的是萧观的所爱之人,那桌案上的画中人,又怎会不是淮流的样貌!
许山轻是萧观的转世,容貌有变是常理,可淮流并没有投胎转世,必当保留着与萧观相识时的容貌。
也就是说,那副画上所描绘的人,并不是淮流。
可这样一来,她之前的所有推测,便被打翻了。
让淮流耽于人间,不愿投胎,甚至不惜化为厉鬼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天边的流云几经转变,由洁白烧得火红,继而又被染为靛青。
夜幕之下,商折霜坐于屋脊之上,一言不发。
明月穿过云层,透过薄雾,洒下清辉的光芒,将她身上的红裙,衬得愈发烈艳。
屋脊之上恰能俯瞰府内全景。
这座府邸没有过高的阁楼,是以坐在屋脊之上,视野格外开阔,也格外明了。
人定刚过,东边正院的木门发出了一声轻响。
商折霜垂眸看去,便见淮流披着一件莹白单薄的外袍,赤足由屋内缓缓走出。
商折霜不动声色地越过了几个屋脊,将自己隐于了东边的几棵参天大树后。
淮流站在月华之下,肌肤若白瓷般细腻光滑,甚至还泛着目色难以捕捉到的,淡淡的光泽。
她的目色是空洞的,继而融进了点点哀凄,最后缭绕着浓重的恨意,仿佛能将这平静的秋夜撕裂。
在如霜的月色下,她褪去了自己的外袍。
莹白的外袍滑落脚边,接着是寝衣,而后是最贴身的衣物……
呈现在商折霜面前的,是一具近乎完美无缺的女子酮体。
她眸色一凛,但仍旧没有转过目光,因为她看到淮流将自己的手,缓缓放到了后脑之处。
她如葱般的指尖轻轻撩开了后脑上的发丝,之后狠厉地插入了自己的后脑,一掀,竟将整张皮囊都宛若青蛇蜕皮般,慢慢褪了下来。
鲜红的肌理血肉直直落于商折霜的眼瞳之上,但她的眼底却依旧是一片寒凉。
她看到了,褪下皮囊之后,那具血肉之躯上面散发着的,重重的怨气。
那具包裹着淮流玄色怨灵的血肉之躯,此刻正在上下起伏、翻腾着,似有什么将要冲破跨越百年的封印,释放出来。
商折霜的左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她看着淮流撇下她褪下的衣物皮囊,又推开门,走回了房间。
许山轻此时该是正在沉睡。
淮流走近了床榻,看着睡梦中男子沉稳的睡颜,血色的利爪收了又放,却始终无法扎入男子的颅脑。
她歪了歪头,用那双惨不忍睹的手,抚过了男子的脸颊。
而后似是被灼伤了一般,她倏地收回了手,向门边冲去,想穿上自己褪下的皮囊与衣物。
但在这个瞬间,她却出乎商折霜意料的,回了个头。
掺杂着迷茫怨恨的眸子,对上了商折霜那双,若玄冰般寒凉的眼瞳。
商折霜能觉察到,淮流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腕上红线的灵力与阴气,竟在刹那间倏然如泉水般涌了出来,然这股气却不是向淮流而去的。
商折霜定定地看着淮流的眼睛,从她眼睛中藏着的惊慌,看到了一片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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