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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2 / 2)

房中只余下容晚初一人,她微微垂下眼睫,视线落在虚空中失去了焦点。

李盈打发走了报信的干儿子蔡福,轻手轻脚地走回了暖间的落地罩底下。

皇帝从太庙回来之后,又一头扎进了书房里,这半晌都没有出来过了。

他悄无声息地又立了许久。雪没有停,外头的天色已经沉得看不见光。他看着自鸣钟上的刻度,踟蹰了片刻,才壮着胆子向内间开口,轻声道:“大家,时辰已经酉初了。”

“嗯。”屋中传来沉沉的一声,皇帝放下了手里厚厚的簿册,从书桌后踱出来。

殷长阑面上微微有些疲倦之色。

这个年轻的皇帝虽然与他同名,并且还十分的年少,但身体素质与他十八岁时相比却相去甚远,不过是经历了这一日的忙碌,就有些支撑不住的疲惫之感。

他捏了捏眉心,随口问道:“往德妃和贤妃宫中送的东西都送到了?”

李盈恭恭敬敬地道:“两位娘娘都十分的感念陛下的恩德。”

殷长阑微微颔首。

李盈偷眼觑了觑他的面色,斗胆问道:“大家可要去探视贵妃娘娘?时候不早,您的晚膳摆在哪里?”

殷长阑听懂了内侍的暗示。

他微微失笑,道:“朕不过是去看看,仍旧摆在这里。”

李盈想到蔡福回来时说的凤池宫的冷淡态度,一时也不敢多嘴,应了声喏,就小跑着退出去安排车驾。

殷长阑靠在辇车松软的座椅里,微微仰头闭着眼,一整日里所见所闻的时局拼成一张网,在他心里来回地翻滚。

三位皇妃当中,最特殊也最棘手的,莫过于这位容氏贵妃了。

霍氏的祖父霍遂年已老迈,与先帝曾有师徒之谊,是凭借这段旧情和多年累积的人望被先帝托孤。他掌国子监数十年,桃李遍布天下,门生故旧如一张网织在大齐朝中。

甄氏的大伯父甄恪甄闵夷,是先帝朝的内政能臣,善于治吏,也善于玩弄人心。但这样的臣子,倘若没有皇帝的倚重和放权,所能翻起的风浪终归有限。

容氏却不同。

容氏女的父亲容玄明,从少年时就是个“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将才,后来为官宰执一方,又能治稼穑、抚人心。

更重要的是,因为先帝那些年的放纵,此人在军中已经成了气候。大位交替之间的变动,又给了他难以抑制的权柄。

殷长阑沉吟。

容氏的勃勃野心或许在旁人眼中看不分明,但在他面前,却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只是不知道,被送进宫来的这位容氏女,知不知道家族的野望和自己的处境。

容氏倘若果有不臣之心,宫中的容氏女便是一粒弃子。

男人的争权夺势,却要牺牲女子的性命来成全。

他微微冷哂。

漫天飞雪里,宫室檐下的宫灯暖光融融,阿敏和阿讷领着宫人立在阶前向圣驾行礼。

婀娜的身影伏了成行,唯独没有该站在最前面的那一位。

李盈忍不住问道:“贵妃娘娘不在宫中么?”

阿敏的神色有些微的尴尬,低声道:“娘娘在后殿的净室中祈福,恐怕不便于来迎接陛下。”

李盈面上一时都有些不好。

殷长阑却并不以为忤,他温声道:“朕来探望贵妃一眼,并不多打扰。”

作者有话要说:钢铁直男殷七:我觉得可以合作一下。

第11章 终身误(2)

“贵妃娘娘就在后殿的净室里。”

阿敏微微垂着头,略侧着身子,姿态恭顺地在前面引路。

殷长阑“嗯”了一声,道:“贵妃有心了。”并不多说话,阿敏悄悄偷眼觑他的面色,只觉得温和又平静,丝毫不见异色。

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觉得皇帝这一刻的神情有些许熟稔。

她恍惚了些时候,才意识到这样的神态,她时常在自家的主子面上见到。

不过走了个神的工夫,人已经到了净室的门口。

门扉虚虚地掩着,室内并不昏暗。佛台上点了暖杏色的莲灯,晕光和檀香柔缓而微苦的气味一起,从缝隙里漏溢出来。

浅橘色的帷幔分割了光影,釉色丰润的瓷像盘坐在佛龛里,红陶的香炉中插着黯紫色的线香,炷头的火光微明微灭,少女跪坐在蒲团上,牙白色的衫子,雪青的襕裙,姿态温存而沉静,教人不忍心打破。

阿敏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踟蹰着回过身来,声音放得极低,像是怕打扰了身后的宁谧:“陛下,娘娘便在这里。”

女官的抗拒之意表现得过于明显,殷长阑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眉梢都没有动一下,问道:“贵妃跪了多久,可曾用过了膳?”

见他没有强要开门,阿敏微微松了口气,恭声道:“回陛下,宫中已经传过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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