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晚初已经停下了在殷长阑额间擦拭的手, 微微偏头看了过来。
她神色沉静, 没有被打扰的不悦,那宫人在她这样的视线里,就跟着静下了心, 屈膝道:“娘娘, 秦昭仪一定要见您, 说有话想对您说。”
秦碧华。
容晚初面色如水, 握着帕子的手却微微地紧了紧。
她垂下睫, 将榻上似乎重新安稳下来的殷长阑又看了一眼,向阿讷和李盈道:“服侍好了陛下, 倘若有什么事,即速来报我。”
就站起了身来。
那宫人似乎没有想到容晚初真的会应秦昭仪的要求, 俟容晚初已经走到了面前来, 才醒过神来替她引路。
九宸宫建筑群占地比凤池宫更阔大, 曲曲回回的抄手游廊连通了坞榭池阁。秦昭仪被安排在偏殿的配间里。
宫中女子行走都寂寂无声、佩环不动,容晚初和宫娥一前一后地转过屋前明廊的折角, 就听见室内有女子尖锐而高亢的声音:“容晚初呢?她还没有来么?她不肯见我?”
即使是同辈之间直呼姓名, 也是十分狂妄而失礼的行为了。
更何况是以下犯上。
引路宫女的面色都憋出了些赤红之色, 她低声道:“娘娘,秦昭仪方才还稍懂些礼数。”
十分的窘迫。
容晚初并不以为意。
她温声道:“本宫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隔窗的低低语声落进了屋中人的耳朵里,里间的人静了一静, 道:“贵妃娘娘,您来了!”
“听闻昭仪相邀,不敢固辞。”容晚初也淡淡地隔着窗回了一句,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房中守着四、五个宫女,虽然奉了阿讷的命令在这里看守,但没有主子的指令,不能自作主张地冒犯贵人,听着秦昭仪随意地呼喝容晚初的名姓,一个个眼睛都有些冒火地盯着她。
容晚初进了门,众人就纷纷地替她整理了桌椅。
秦碧华靠在贵妃榻上,被殷长阑一剑刺伤的肩头包上了厚厚的白缣,另一侧的肩头挂着件毛皮子大衣,目光有些诡谲地望了过来。
容晚初还记得她之前在内室时的惊惧神态,此刻见她这样一副胸有成竹、有恃无恐,全然变了个人似的模样,眉梢微微地一动。
冬日里外头天寒地冻,她贴身只穿了件水红色的夏裳,轻薄的罗衣完全不足以阻隔寒风,但却玲珑毕见地束出了少女姣好的身形。束腰雪青色的流苏宫绦,坠了枚小小的元宝香囊,尾端还系着一串细碎的小银铃铛。
虽然姿容并不殊显,但精心地妆饰过,青春正盛的年纪,衬着大病新愈后失了血色、比冰玉还白上三分的脸,酡颜朱/唇,明珰金钿,也别有一番摇曳风情。
容晚初顶着她毫不掩饰的视线,在她对面不远的方椅里落了座。
这一处因为是平日里并不使用的偏殿庑房,地龙也烧的不甚精心,宫人就把远处的炭盆都端了过来,放在了容晚初身畔不远不近的地方。
秦昭仪看着一众宫娥兴冲冲又周到地围着容晚初打转,嘴角微微地勾了勾。
她道:“贵妃娘娘,我要同您说的话,恐怕不好教旁人听见。”
容晚初淡淡地“哦”了一声,尾音微扬,眉目淡淡地看着她,道:“那就不必了。本宫倒也有些话要问过昭仪。”
秦昭仪抬手去理了理肩上的披风的毛领,手指就紧紧地陷进了皮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