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个宫女里头原也并没有她熟悉的人——她上辈子多倚仗阿讷和阿敏,身边添人已经是阿讷身故之后的事,那时会送到她面前的,与眼下这些人早就不是同一批了。
她将手里的名册随意地卷了,支着颐道:“二等的且出来给本宫看看。”
这一等也是八人,果然不出容晚初的所料,比起名列一等的同僚,这一批就显出容光来。大约只因为容色的缘故,才被判到了二等上。
容晚初就不由得点了点头,将这一拨人的籍贯、出身扫了一遍。
何氏是个聪明的人,如今又是有心向凤池宫示好的时候,选出来的人都是实打实的出挑,尤其是二等这一组,因为当时定了主意是做配的,样样都格外的精心,一色是民间清白殷实之家选送,同各宫都没有什么牵扯——也是未雨绸缪,倘或真的中选,好便于新主掌控的意思。
容晚初就随手点了两个,笑道:“你们两个愿不愿意在本宫这里侍候?”
被点名的两个人大约也没有想到会轻易中选,从队列里站出来的时候,面上还有些隐隐的不可置信。
左边的一个眼睛里都放出光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声道:“奴婢愿意!”
她右边的另一个人就慢了半拍,伏下/身的时候,左脚和右脚还打了个磕绊,跟着磕了个头。
容晚初笑道:“倒不必急着磕头。”
她笑盈盈地道:“本宫这里规矩多得很,只怕并不是人人都受得住。”
她叫了一声“阿敏”,侍女就知机地站上前来,语气平淡地将凤池宫各色里的规矩,从五更头里起床,到人定后安置,有条不紊地说了一遍。
阿敏诵着规矩的时候,底下的人都立起了耳朵听着,随着她越说越多,就有人面上忍不住生出觳觫之意。
被容晚初点了名的两个人站在最前头,垂着头恭恭敬敬,姿态也十分的认真,全然没有露出一点怯色来。
阿敏说过了话,就屈膝给容晚初行了个礼,又温驯地退回了她的身后。
容晚初看过了她们的表情,也没有问担不担得住,只温声道:“我这里单要‘忠诚’两个字,服侍得好,将来自然送你们出宫,清清白白地去做正头娘子。”
她说了这个话,神态温和,语气暄煦,但里头的意思却昭昭若揭。
连何氏也忍不住抬眼来悄悄瞄了她一眼。
——选的分明都是绝色,说出话来却像是一个边都不肯给皇帝沾一下似的。
竟没有听说贵妃娘娘醋性这样的大。
她就这么有自信!
容晚初话语中的意味并不是只有何氏一个人听明白了。
左边的那个宫人面上霎时就忍不住紧了一紧,将头更低地埋了下去。
容晚初已然微微地笑了笑,抬指虚虚点了一点,道:“你回去。”
那宫人登时有些慌乱,膝下一软,重新跪了下去,连连地叩首道:“娘娘,奴婢绝无二心,娘娘恕罪啊娘娘。”
就这样被贵妃逐了出去,往后就是再回到尚宫局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收场了!
容晚初不以为意。
人有了志向,也总要为自己的志气付出一点代价。
她把后头的六个人又打量了一遍,心里还微微有些遗憾。
可惜前头那个宫女的脸,确实比旁人出色一些。
她这样微微蹙了眉梢,显出些微的踌躇之意,站在一排人最左端的那个宫人就好像忽然有了勇气,低声道:“奴婢愿意服侍娘娘。”
她声音还有些颤抖,低低地垂着头,手还能保持端住的姿态,但绞在指间的帕子都揉皱了,她道:“奴婢必定忠心耿耿,为娘娘……为娘娘赴汤蹈火……”
容晚初还记得这个宫女,前头她点了二等的人上前来,人人都跃跃欲试的,独她缩着头,仿佛生怕被看中了似的。
到听见说“清清白白地送出宫去嫁人”的时候,反而往前头来了。
她向来不怕给人第一次机会!
容晚初就笑着点了点头,道:“那你就留下来吧!”
她说着话,就站起身来,拢了拢肩头的披风,道:“余下的事,阿敏和廉姑姑商量着做主就是了。”
众人都没有想到她这样轻率就做了决定,不由得有些瞠目。
许多人暗暗地咬紧了牙,深悔自己没有跟着自荐,白白地错失了一回机会。
满殿的人眼睁睁地看着的时候,容晚初已经重新被一众宫娥簇着,如来时一般步步生香地出了门。
阿敏微微地笑了笑,轻轻咳了一声,拉回了何氏的思绪,温声道:“何姑姑,不如我们继续吧!”
何氏看着她笑容满面的脸,身上忽然微微地生出些瑟缩寒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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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池宫里新添了宫人,没有为容晚初的生活带来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