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盘搁在了桌上,紫砂泥的小钵揭了盖,那股药香就浓郁了无数倍。
钵里的药汁拿细绢滤过四、五回,里头没有一点杂质,因为器皿材质的缘故,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容晚初低头看了一眼,水面上浮起一个鬓发蓬松的少女的倒影。
她不由得有些赧然,抬手替自己捋了捋鬓角。
殷长阑重新坐在了她的身边,探过身来拿起了托盘上的银匙,先从药钵里舀了一勺药汁抿进了嘴里。
态度十分的自然。
阿讷在一旁吓了一跳,道:“陛下,这是杨太医给娘娘开的方子……”
“补中益气的药方,有什么要紧。”殷长阑摆了摆手,才回头看容晚初,道:“只是闻着有一点苦,喝着倒是还好,还有些甜甜的。”
容晚初不由得笑了起来,轻轻地推了推他的手臂,嗔道:“哪个就要你试药了。”
殷长阑没有回她的话,反而笑着问道:“要不要我喂你?”
容晚初抬手去勾他掌中的银匙,一面嘟着嘴道:“不要,我自己来喝。”
神态十分的娇俏轻快。
殷长阑嘴角微微勾了起来,由着她把匙子挖走了,又亲自端了药钵,试了试钵壁上的温度,才递到了她手里。
凤池宫其乐融融的气氛并没有蔓延到整座宫城里。
宁寿宫里的郑太后端坐在罗汉榻上,面色铁青地将手中的茶盏摔了出去。
霁红瓷茶杯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擦着鹦哥绿色官袍的肩膀滚落到了地上,盏中的热水泼溅在微须的侧脸上,热度让太医眼角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眼角的余光里看见一行同僚都静静地跪伏在那里。
年轻的太医犹豫了一下,也像是一无所觉一般俯着身,听着瓷器跌落在地砖上碎裂四溅的声响。
和头顶上,皇朝最为尊贵的妇人起伏不定的呼吸声。
“治不好,什么叫治不好?”
郑太后眼神阴鸷地扫视着跪了一地的太医,声音如淬了冰,压低了,慢慢地又问了一遍:“给哀家说说,什么叫做,治不好?”
众人都凛然,目光纷纷地投向左前方一名朱衣男子身上。
僚属的视线让那人如芒在背,头顶上郑太后垂下来的阴冷视线更让他如坐针毡。
把这件事应付过去就辞官回乡去!
他咬着牙,不知道多少回生出了急流勇退的念头。
郑太后慢慢地发出一记上扬的“嗯”声。
朱袍的太医俯着身,手撑着地面,头上沁出冷汗来,诺诺地道:“殿下/身体本就孱弱,又跌伤了头,这,这头上的事,就是元化神医在世,也不能一一说得明白。如今臣等也只能以药为殿下续着元气,实在是不能擅用大药,强行使殿下醒转过来……”
郑太后森森地道:“前几日/你们可不是这样说给哀家听的。”
朱袍太医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鬓上的汗,面上只是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