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挥起了手中的马鞭。
拉车的马儿吃痛地嘶鸣,陡然间撒开四蹄加速狂奔起来。
身后有人气急败坏地喊着“追”, 又仿佛被人拦住了:“……你想闹得人尽皆知吗?”
马车在御街上失控地狂奔,车夫用力地勒着缰绳想要安抚马儿停下来,行人尖叫着躲避,姗姗来迟的禁卫军围了上来……
素梅筋疲力尽地瘫倒在车厢里,后悔和后怕潮水似地涌上她的心头。
小宫女的影子在帘子底下时隐时现地晃动的时候,阿敏正在替容晚初淘漉花汁。
白玉的圆杵上染了轻红的色泽,云绡蒙在罐口上,山泉水裹着明艳的颜色潺/潺流下来,细碎的花瓣被留在了绡织的隔阻之外。
她低着头,全副心神都落在手里的玉罐上,以至于那名小宫女在门口晃了半晌,都没有得到她一点关注。
“怎么没有出去洗花?”
身后忽然有轻快含笑的声音响起来,那小宫人吓了一跳,转身看清了来人的时候,脸微微有些发白,规规矩矩地屈膝道:“讷姑娘。”
阿讷点了点头,就要往屋里去。
那小宫女只来得及松了一口气,阿讷已经又回过头来,把她打量了一眼,问道:“怎么还不出去?在这儿鬼鬼祟祟的等什么呢?”
小宫女支支吾吾地低下了头。
房中的阿敏终于留意到了外间的响动,看见来人的时候眼瞳微微缩了缩,放下了掌中的捣杵。
她刚要站起身来,对上一双从书册上沿看过来的眼,不由得顿了顿,垂首道:“娘娘,奴婢出去瞧瞧。”
歪在榻上看书的容晚初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阿敏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阿讷听见内间的响动,心中就有些了然,到阿敏挑开了帘子,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阿讷就微微地抿了抿唇。
“你直管忙你的去吧。”她又看了阿敏一眼,道:“娘娘这里有我呢。”
阿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径直出了门。
那小宫人慌慌张张地向着阿讷又行了个礼,就拔脚跟了上去。
晃动的帘珠再次摇曳起来,珠玉发出细碎的敲击声响,又被双手拢住了,重新轻轻地放了下来。
阿讷挽着珠帘进门的时候,方才还在看书的女郎窝在榻上,羽睫微微地垂覆在了眼底。
阿讷习以为常地放轻了手脚,只在榻边替容晚初搭了搭被角,就抽身走开,坐在阿敏留下来的空位上,从匣中另取了一张云绡,换掉了罐口原本的那一片。
浅睡中的女郎在侍女靠过来的时候,眼睫微微抖动了片刻,在她离开的时候恢复了平静,促紧的呼吸也重新绵长起来。
阿讷听着屋中轻柔悠长的呼吸声,一面小心翼翼地澄着花汁,一面忍不住地感慨。
老话说,春困秋乏。
她们家娘娘这些时日倒真格“春困”起来,白天里只要陛下不在身边陪着,稍一错眼就能睡过去。
也不知道夜里吃了多少苦。
侍女只在心里悄悄地腹诽了一句,就收敛了心神,放在手头这点难得容晚初有兴致亲自提起来“做胭脂”的活计上。
她本以为阿敏心里是个有轻重的,没想到这一去就去了小半日,前殿里隐隐响起叩见天子之声的时候,阿敏都没有回来。
阿讷不由得皱眉。
门外渐近的人声搅扰了犹在梦中的少女,容晚初轻轻嘟呶了一声,撑着臂从榻上支起了身。
殷长阑已经大步流星地进了门。
女孩儿坐在榻上,低着头拿衣袖沾着眼角熟睡时留下的湿意,一面抑制不住地打了个浅浅的呵欠。
听见门口的声响,抬起头来叫了一声“七哥”:“你回来了?”
殷长阑抱臂站在门口,看着榻上一朵春睡未醒的花儿,眼中都是笑意,迈步走了过来,先低头在她额上吻了吻,应道:“我回来了。”
容晚初眼中还有些未散的朦胧之色,仰起头来看人的时候,眼瞳上像蒙了一层薄薄的雾,就着男人手臂的力道伏在了他的怀中。
殷长阑抬手抚了抚她的发,又低下头去寻她的唇。
阿讷已经在殷长阑进门的时候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她脚步轻/盈,退到门口回身的时候,险险地同人撞了个满怀。
“你做什么去了?”
阿讷揉着被对方发簪刮了一把的额头,拉住了她的衣袖,把向房中走的脚步定在了原地。
“我见娘娘有事。”
阿敏声音有些隐隐的焦躁,阿讷抬起头来,对上了同僚铁青的一张脸。
她和阿敏共事许多年,极少看见她这样情绪外露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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