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船上的留守的人根本就救不过来。
这便是人少的好处,来去皆不会引起多大的动静。
就算是他们这逃离之时,被对方发现,可船上的天辰军为了救火赌漏水的地方,哪里顾得上去追他们?
等他们上岸,却发现这烧得满地焦土的废墟旁边,气虚喘喘地躺着一人,全身已无一丝毛发,烧得光秃秃的,身上也就几片芭蕉叶挡着。
样子要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可是大家发现他的时候,不但没有嘲笑,反而一个个大喜,过去将他抱起来,“六哥,你还没死,太好了!”
阿五则赶紧跪地磕头,激动得语无伦次道“多谢海神娘娘保佑,以后我绝对不吃肉了,只吃海鲜,我也不去花楼里,娶个媳妇守着他过一生就……”
话还没说完,就被阿六踹了一脚,“你是在谢海神娘娘,还在给自己求媳妇儿?赶紧起来,咱们这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得赶紧回去复命!”
阿五自然没忘记这等大事,急忙起来,一面拖着自己的外褂和裤子,“你先将就些穿着,除了头发,别的地方没烧着吧?”
也是海神娘娘保佑,大火燃起来的那会儿,阿六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处水洼。但这大火当时太大,他也就是赌命一般,直接扑进水洼里,但头发还是被直接烧了,衣裳也坏了,好在跳进水洼的及时,身上没被烧伤。
反正当时的险境,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当下简单与阿五等人说起,穿了他的褂子和裤子,又穿了另外一个兄弟的鞋子,便与大家一起钻山林抄小道。
海棠给他们备了香,山林里蛇虫鼠蚁自动远离,所以这山林里倒也不危险,能算得上阻碍的,也就是那些盘根接错将前路挡去了的榕树罢了。
好在都是这本地长大的小子们,倒不是说跟那猴子一般灵活,能爬高下低,但也能借着这榕树根直接跳跃过去。
这样虽耗费体力,但也节约了不少路程。
时间过得十分特别快,不管是对于还在行军的天辰大军,还是城里的海棠。
这一夜几乎是在煎熬中度过的,总望着眉下海湾那个方向,也不知道那边战况如何?
临时布置的月牙海湾又可否将他们迷惑住了?
终于,天亮了,前方斥候还未发现天辰大军,也就是说明他们果然被月牙海湾骗了。
所以在那边浪费了不少时间。
这样算下来,又多拖了三四个时辰。
海棠心中自然是欢喜的,那颗一直悬着的心,也总算能安稳片刻。
但也不敢太过于松懈,毕竟真正的大战还没来临呢。
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有斥候消息传回来。
“领军的正是天辰战神鹿臣焉,如今距离瞻州城,还有三个时辰的路程。”
海棠总算得了一个确切的数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让大家抓紧休息,两个办时辰后集合!”
当然,也不是全部的人都去休息,人还是要留下来的,更何况这消息不一定准确,因此随时都要做好战斗的准备。
而城中有李若风主持,百姓们倒没有露出半点骚乱,就是外来的商人们想要嚷着出城。
这时候城门万万不可开,当然不可能放他们离去。
可李若风下不去手,还是海棠让贺飞龙去了一趟,斩杀了几个没少偷税漏税的商人,这才将局面稳住。
李若风见死了人,心底还是有些不好受,险些晕阙过去,却得了贺飞龙的一句话“只要战争开始,就没有不见血的,李二公子还是早些适应吧!”
李若风也不是不能见死人,只是这容易让他想起幼年的那些经历。
那时候他还不如花翎年纪大小,父王收到了先皇急令,快马加鞭去支援,无法带着他,只让他留在下原来的营地。
可后来遭受敌军偷袭,所有人都死了。
偷袭的敌军并未马上离开,他为了活命,就这样藏在尸体里。
在那血污里躺了三天三夜,直至身旁的那些尸体都发臭生蛆了,他才从尸体里爬出来。
自此以后,他跳脱的性子变得软弱,见血既晕,更怕死人。
所以现在他能看到这些死人没晕过去,已属难得了。
贺飞龙走后,他就坐在衙门大门口的石阶上,那几个闹事商人的尸体就躺在旁边,鲜血随着他们脖子上的伤口继续流,从他鞋底流过。
他像是踩到了什么,猛地缩回腿,脑子里回想起年幼的一幕幕,只觉得头疼欲裂。
闭上眼睛,那些在他眼前腐烂的,都是熟悉的面孔,可他不但不能将他们亲自掩埋,还要借用他们的尸体来保护自己,然后在那漫长的三天里,慢慢地看着他们的尸体腐烂,被蛆虫侵蚀。
这种无法抹去的痛苦,无人可与之感同身受。
他也从未与人提起,纵使是容氏,也不曾。
再度睁开眼,李若风慢慢将腿伸了出去,苍白的脸上,慢慢浮出一股坚定。
贺飞龙说的对,战争不可避免鲜血,自己要学会接受。
小儿子才出生,大儿子也还没见过自己像是大哥三弟那样挥刀斩敌的样子,他怎么可能这样一直软弱下去呢?
不能连此刻站在城墙上的妹妹都比不上。
所以他慢慢起身,跨过那几具尸体,“拖下去吧。”
守在这里的两个小衙役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只是见着有些奇奇怪怪的,如今得了话,赶紧去收拾尸体。
巳时二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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