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其父姜劲梧为盐铁总司,但就官职而言,朝中位高于他的权臣比比皆是,若单论官宦世家的千金,也未必见得能排上姜柠。
因而临行前,姜氏夫妇特意嘱托再三,叮咛她于众人面前行事须低调,切不可张扬莽撞了去。
姜柠连连应下,她原也不是漂浮的性子,自然省得轻重分寸,反过来抚慰二老几句,倒也让两人稳下心去。
香雾山位及远郊,太后心慈,为避免波及百姓晨起营生,年年不顾皇帝劝阻,执意天尚未亮便启程行进。
故此寅时三刻,戌央街上黄土垫道,泱泱仪仗似长龙曳尾,双侧行婢提以羊角宫灯,缓缓行进。
前后皆由铁面禁军相护,整条队伍静默肃肃,只闻马蹄纷沓,轮声碾尘,轱辘作响。
好在边郊路途平坦,亦不算太远,漫漫长列行了大半日,终是约莫未时那会子抵了山脚。
整座香雾山设寺庙有十,从山脚算起,往山头上依次叠高。此山虽为皇家园林,但当今天子宽宥待民,登基当日以头七后三而划分,对民间开放前七座寺庙,平民布衣皆可进山上香,祈福求子。
遂上山之路分两道,太后一行踏皇家私道,一路浩浩荡荡进至了山头。末了,队伍在与万安寺十阶之隔的空当地儿上,勒缰停驻。
剩余拾阶之路,须得众人步行替代,以表虔诚。
姜柠因着头半夜思绪冗杂,浅眯了两炷香的功夫不到,便给唤起来进宫。
方才这一路行来,途中虽略有颠簸,倒也不耽误她补眠,被净余悠悠唤醒之际,还算精神。由着净余为自己稍作打理,掀帘窈窈而下。
将将一站稳,她本能地美目流转了圈儿,四下打量间,蓦然瞥见一抹孤清疏朗的身影。
姜柠乐了。
出发时因着天黑没来得及看清楚,这会儿她才发现,此番随行相护的禁军正属唐忱麾下。
原来,率军领队的就是唐忱。
思及是他在一路相护,思及接下来有几天尚可以共处,她眉眼唇捎间禁不住侵染着柔软的笑意。
似是有所感应一般,唐忱倏然侧头过来,视线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嘴角上翘,姜柠朝他悄悄地眨了下眸,而后听到身后动静,动作敏捷地迅速转过身,与其余随行的世家小姐一同向太后和德妃行礼。
“贫僧印玄特携万安寺众弟子,在此恭候太后娘娘、德妃娘娘及各位女施主大驾光临。”印玄单手立掌,躬身行礼道。
姜柠寻常逢年过节的也会随姜父姜母去庙里祈福上香,所见之僧侣皆是老者。
可瞧着那印玄大师年纪不过三十好几,却得以领众弟子在此迎接太后,且看起来与太后似故人般相熟,可见定是位年轻有为的得道高僧。
“太后娘娘一路行来,想必舟车劳顿,寺内斋饭客房皆已备下,不若过了这行签礼,便先行入寺歇息如何?”
太后双手合十,微微弯腰慈笑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所谓【行签礼】,是万安寺几百年来遗留下的旧俗。意为凡入寺前,寺内会让众人抽取福运之签,并由高僧亲自解签,虽是询个过场,也是讨个好彩头。
太后与德妃年年来此,显然已是熟识了流程,未表现出太大反应。
倒是那厢的世家千金们像是极有兴趣,个个看上去跃跃欲试。待到大师上前逐个解签时,便见几人兴致浓厚地左言右语,又因碍着太后和德妃二人在场,不敢太过肆意多问,但言语间还是止不住的兴奋劲儿。
轮到姜柠时,她没有像其他人那般挑挑选选,而是大致飞快地扫了一眼,直接自竹筒里拎了枚签子出来,也未多看,想是看也看不懂,就双手递交与了印玄。
印玄接过,对着签面略作端详,不过须臾,只见其淡淡一笑,单手立掌施了一礼,继而开口解签道:“女施主福运绵长,此姻缘签乃为上上签,离之大有,则谓之桃花泛绕……”
姜柠点着头,有一耳没一耳地听着,面上笑得虔诚,实则却有些兴致索然。
一双溢亮的水眸迤逦灵动,悄咪咪地四下撇了撇,余光暗暗寻着那抹修长身影。
“施主若尚有何疑问,只管开口,贫僧定知无不言。”印玄解完签面,从容道。
姜柠回神儿,弯腰复还一礼,微微勾唇,笑容浅浅而娇:“小女子已有所悟,不曾有疑,多谢大师指点。”
印玄似早有意料,只温儒一笑,也未有多言,而后行至太后跟前,引众人陆续入寺。
“不信这些?”正当姜柠拾阶而上时,耳畔徒然落下一道低沉磁音,声线温隽惑人,引得她耳梢一热。
姜柠偏过头,看到身侧的挺拔少年,眼睫轻掀,声色清越而不失媚:
“这万安寺是皇家寺庙,听闻太后娘娘年年来此礼佛斋戒。他们这样大的庙宇,若想盼着香火兴旺,长盛不衰,永享皇家恩泽,定是要往吉祥福禄上引,又如何会在那竹筒里放些寓意不好的败兴签子呢。”
“更何况,”她故意顿了一下,侧眸瞧了唐忱一眼。
“何况什么?”唐忱微挑了挑眉,耐着性子等着她的下文。
姜柠含笑望着他,峨眉弯弯,眼尾细长而翘,笑意潋滟,漫着风光月霁的温柔。
“何况,我这姻缘如何能成,还得看将军你呀~”
说着,她抬手轻拍了拍唐忱的肩头,潇洒而去。
却不曾注意,身后途径而过的一位老者,听闻其言后流露出的深意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哈喽北鼻们~
万分抱歉断更了三天,接下来会保持稳定日更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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