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沓而入的脚步声未曾间断,衣袂翻动,惊破了抽丝轨迹,偶有歪扭的袅娜绕梁。
此时,姜柠一改往日的慵懒坐姿,脊背挺得笔直,瞪大了眼睛紧盯着对面的陆绍人。
直到——
她亲眼瞅着陆绍人在手里地契上的契主后面,笔锋潇洒地落下了“姜柠”二字。
姜柠实在难以抑制心头激动,“噌”地一下站起来,迅速伸手抢过陆绍人面前的房契与地契,如同刚刚得了蜜糖奖赏的孩子,整个人都开心的不像样儿。
她心满意足地将两张契纸举高在脸前儿,仰着脑袋左看又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又一遍,眸底唇梢全然溢满了笑意。
如果这会儿子不是多人在,要秉着端庄架子,她怕是会直接又蹦又跳地吆喝出声。
“行了,你们可以跟她行礼了。”
陆绍人将笔一扔,勾唇邪笑,对在一旁等候已久的浣月等人道了一句。
浣月闻言,扭头与洗华、池音等诸众绣娘相视一笑,继而垂首福身,异口同声道:
“恭贺姜掌柜,我等这厢有礼了。”
看来是,谋策已久,有备而来。
姜柠手上动作一顿,回头望向众人这番场景,瞬即舒眉挑笑。
只见她双手往身后一背,作势清咳了两嗓子,照着从前陆绍人的德行有样学样:“都不必客气,这往后啊大家狗富贵,勿相忘。”
浣月等人着实被她憨萌样子给逗乐了,个个掩唇,忍俊不禁,没一会儿屋子里便溅起笑声。
姜柠自己也跟着笑,笑完又如视珍宝般将两张契纸重拿出来,双指在“姜柠”二字上轻掸了下,美滋滋地坐了下来,慢慢悠悠地边瞧边喝茶。
陆绍人十分好笑地伺了她一眼,“别美了,契纸都要被你瞧出洞了还没看够?”说着长臂一伸,自然而然地搭搂在了身旁的女子肩上。
那女子也不是旁人,正乃西山镖局那位冷情冷性,杀人不眨眼的第一女师爷,宋南芷。
也许之后应该是,“宝昌商行”的女主人,陆绍人的妻子,陆夫人。
姜柠不以为然地白了他一眼,继续盯着契纸摇头道:“看不够看不够,我现在看它就像你看女师爷一般,这能看够吗?!当然看不够!”
说完还很嘚瑟的对着宋南芷嘿嘿一笑,“你说是吧,宋姑娘?”
宋南芷虽性子冷,但终究是个皮儿薄的姑娘家,被她这样一调侃,立马脸上发烫。
陆绍人扬了扬眉宇,不置可否,手指摩挲着怀中女子的肩头,懒懒地挑起眼皮,忽然没由来地问了一句:
“你跟刘清洵怎么回事?”
姜柠一门心思都还系挂在地契上,头也未抬一下地拎起茶盏,话赶话问了句:“什么怎么回事?”
“听说你们在一起了。”
“噗——”
“……”
宋南芷的陈述句还未等说完,便见姜柠刚喝进去的一口茶猛然喷了出来。
倒也不怪她反应大。
刘清洵是何等人,单单是排位最小的九皇子吗?
不,他是皇帝当下最器重看好的九皇子,是坊间百姓口中“体民情、知民苦、行民意”的九皇子,是太后老祖宗眼里最宠溺的九皇子。
如今,东宫事变,储君一位尚在悬空。
任谁瞧着,刘清洵都会是将要登任太子之位的九皇子。
跟这般未来可能会“坐拥佳丽三千人”的九皇子在一起,姜柠不是失了智,就是将要失了智。
“你们这是……听谁说的?”姜柠终是稳下心神,赶忙将手里的契纸擦干净,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而后擦了擦嘴角,十分不可思议、难以理解地又问了一遍:
“究竟为何会使你们出此言论?”
“坊间早已经传开了,沸沸扬扬的。”宋南芷看了她一眼,淡定回道。
姜柠懵了,同时心底蔓延出一丝不详的预感:“?传开什么?什么就沸沸扬扬了??”
“九殿下,与盐铁总司之女的爱情故事。”宋南芷又以叙述的口吻说了一句。
“??谁?和谁??什么故事???”姜柠整个人都僵住了,精致的眉眼几乎要皱在一起,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不可置信,简直可以用“毛骨悚然”来形容。
“……你不知道?”宋南芷也有点儿惊讶。
“???知道什么?我应该要知道什么?!?”
“……”
陆绍人微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看得出来,姜柠是真的不知道。
何况以他对姜柠的了解,一个比他还要更看重“自由之身”的人,刘清洵绝不会是她的钟意,性情不是,身份更不是。
当然,也许是因为在刘清洵之前,早已有人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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