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珑一把扯下罩在男子头上的黑布套,见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遮挡突如其来的亮光,却发觉自己双手正被结结实实绑在树干上,挣了几挣亦是徒劳,只得盯着眼前的女子冷声问道:“你是何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绑我至此?!”
“无冤无仇?”月珑将这几个字喃喃重复一遍,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文天誉,你可知,你与我的血海深仇,便是将你千刀万剐也不足惜!”
文天誉眯眼再度将月珑打量一番:“我与你素未谋面,哪里来得血海深仇?”
“男人,总是这般自以为是。”月珑把玩着手中一把闪着寒光的精钢匕首,“就像慕家那帮主子,皆以为我当真是个与世无争、默默无闻的下人……唯有我自己知道,这些年只身在王府卧薪尝胆,百般筹谋,过得有多辛苦!”
文天誉听她提及慕家和王府,立时顿悟:“我记起来了,昔日我往北靖王府拜望王妃娘娘,曾见过你,你是王妃身边的丫鬟?”
“你倒是好记性。”月珑冷笑道,忽然凑近文天誉眼前,幽幽道:“慕家那帮蠢货,只识得那个名叫月珑的丫鬟,但我今日总要让你死个明白:我不叫月珑,我是天鹰盟的幽冥杀手,月灵珑!”
“月灵珑……”文天誉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有一丝明悟,“你是……”
“我,就是月璇玑的亲妹妹!”月灵珑咬着压根冷声道,“我姐姐是如何死的,文大人总该记得罢!”
忆起被万箭穿心而死,又化身怨灵的月璇玑,文天誉脸上划过片刻惊骇,随机又正色道:“她杀人如麻,造孽深重,罪有应得!”
他话未说完,便被月灵珑掌中的匕首在脸颊划过一道血痕,“叮”地扎在他耳畔的树干上,月灵珑冲他怒喝道:“我才不管她什么罪有应得!我只知道,她是我从小护着我长大的亲姐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月灵珑赤红了一双眼眸,面容因愤怒而扭曲:“我姐姐半生孤苦,唯独对你这个臭男人动了心,便是被你鞭笞蹂虐都不愿离开那大理寺牢狱!她为你一身嫁衣,你却毫不犹豫地杀了她!还给了她一个最痛苦的死法!”
在月灵珑的歇斯底里中,文天誉终听明白:她今日是来为姐报仇,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活着回去!
想至此,文天誉反而现出个释然的表情,望着一脸悲愤狰狞的月灵珑道:“你只知月璇玑是死在我手里,又岂止她是心甘情愿赴死;你只知你姐姐对我的一片眷眷心意,又岂知我对她铁石心肠;你只知她一身大红嫁衣赴死,又岂知我彼时,真的很想娶她?”
他的话令月灵珑始料未及,“你……你说什么?!”
“我与月璇玑之间的爱恨纠、缠,远不止你所知道的那么简单。”文天誉望天一叹,幽幽道,“两个彼此吸引的人,偏偏被置于正邪的两端,相思相望不相亲。我曾下定决心放弃一切,想要放她自由,但她却偏要为我留下,甚至不惜为我慷慨赴死。”
文天誉低下头,喉咙一阵翻滚涌动,艰难道:“她一身红衣,命归黄泉的那一日,是我此生永远渡不过去的劫。说来可笑,她人虽死了,魂却留在了我心里,刻进了我骨子里,从此再也忘不掉、分不开。”
他一片凄凄切切的独白,令月灵珑心惊不已,“你当真爱我姐姐?”
“事到如今,我何必要骗你?”文天誉低低叹道,“她走后,我便在夜深人静、思念至深时,将她的名字一刀刀刻在了自己左手腕上,日夜望之兴叹……你若不信,自可以看看。”
他说罢,月灵珑便冲动地挥刀挑断了绑在他手上的绳索,抓住他左手腕,褪开衣袖望去。
却哪里有什么月璇玑的名字?!
月灵珑尚未反应过来,已被眼前的“文天誉”反手扣住了脉门,另一只手一掌劈掉了她手上的匕首,又如迅雷般卡住她的脖颈,将她重重按在了树干上!
月灵珑没想到,文弱书生文天誉竟会有这样的身手,迟疑了瞬间便奋力反击,奈何她此刻脉门被死死扣住,半边身子都酸麻不已,又被眼前的“文天誉”提膝重击在小、腹上,顿时痛得发出一声闷、哼,愤恨道:“你敢诈我!”
“文天誉”冷笑:“不诈你,如何将计就计?”
他这骤变的声音,让月灵珑不敢相信地睁大了双眼,失口道:“王爷?!”
便是她这一瞬间的惊诧,慕云松暴起一拳打在她脸颊上,趁着她被打的眼前发黑之时,捏住她下颌,将藏在牙缝中的一颗剧毒药丸卸了下来,又用方才缚他的绳索将月灵珑反锏双手牢牢绑在树上。
确定月灵珑无法服毒自杀,亦无法逃脱,慕云松抹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盯着手里的剧毒药丸看了片刻,道:“天鹰盟杀手月灵珑,忍辱负重在王府潜伏多年,也实属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