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吓了一跳,龙嗣可是天大的事,不容半点闪失,忙出门请太医去了,口中还不忘抱怨:“这该死的虫儿!没事乱叫个什么?!”
待她急匆匆走远了,夏恪方从角落阴影处现出身形,看四下无人,便闪身进了屋。
“泥鳅!果然是你!”苏柒方才骤然听到儿时熟悉的接头暗号,心中一阵激动,且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她自从深陷宫闱,可谓步步惊心、孤立无援,每一日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如今骤然见到个熟悉之人,许多委屈和惶恐情绪一时间涌上来,望着夏恪便情不自禁、地红了眼圈。
她这欲哭的样子,看得夏恪顿时一阵心酸,两步上前扶住她肩膀:“你受委屈了……是谁苛待于你只管告诉我,我……”
他“我”了一下,却接不上下文:这后宫之中的事,他夏三公子实在插不上手。
苏柒见夏恪竟要扮做宫女模样来见她,便对他如今的处境有所了然,吸了吸鼻子,用力摇摇头道:“没人苛待我,你不必担心。”
她这话里透着艰辛,但夏恪此时实在无暇安慰太多,忙不迭问出一个重要的问题:“后宫中皆传,你因怀了龙嗣而被封才人……可是真的?”
苏柒垂眸望了望自己尚扁平的小、腹:“是真的。”
“皇上的?”夏恪脱口而出之后,才觉得自己真是傻,“怎么可能……那皇上为何要认?”
苏柒轻抚小、腹,喃喃道:“我也不明白。”
夏恪道:“若说皇上将你掳来,仍是为了拿你当人质,掣肘北靖王,这很好理解,可是……”
“拿我掣肘北靖王?”苏柒苦叹道:“你可知,我与北靖王府有杀父之仇、灭门之恨,我与慕云松早已分道扬镳。”
“当真?”夏恪骇得一惊,暗想若是如此,北靖王为何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入西京来寻你?
夏恪皱眉思忖,望着苏柒那沉浸着深深哀怨的双眸,忽然便明白了:“傻姑娘,便是你对慕云松无情,他却对你有情,断断无法割舍。皇上笃定你是北靖王的软肋,只要将你捏在手里,北靖王便不敢轻举妄动,觊觎皇位分毫。
他今日对外宣称你怀了龙嗣,册封你位份,便是为了向北靖王示威施压,盼得便是北靖王忍无可忍,到西京来救你。到时候,皇上便可以北靖王违背遗诏为由,名正言顺地给他安上个忤逆的大罪,将广宁慕家悉数诛杀!”
苏柒瞪大了双眼:对于皇帝的阴谋,她已然猜测到了几分,但如今听夏恪分析,更觉得这混账皇帝的计策,当真歹毒至极,将她利用得彻底。
事到如今,她只盼慕云松对她已然断情绝意,再不挂怀,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够救他。
“苏先生是北靖王的杀父仇人。”苏柒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喃喃道,“我是他仇人的弟子,我与他终无可能,他对我……理应放下了罢。”只是可怜了这个孩子。
你这丫头也太天真……夏恪犹豫了一番,终下定决心道,“你可知,他为了寻你,已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只身入西京。”
“他来了?”苏柒骤然加快了呼吸,伸手抓住了夏恪的手,“他如今人在何处?会不会被皇帝发现,他……”
她说着说着便有些哽咽,胸中被不知是悲是喜的情绪充溢纠、缠,仿佛要爆了出来。
“你放心,他自有藏身的地方。”夏恪见她骤然失态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涩,却也据实以告,“就是北靖王找上我,说他不便在宫中露面,求我进宫来寻你……哎你别哭啊!”
但苏柒忍了许久的眼泪,已如决堤般一泄如注:他怎么能来?他怎么敢来?为了一个仇家之女,为了一个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人,他连全家人的性命都不顾了么?
苏柒抹了抹眼泪,心中便有了计较,向夏恪道:“若你再见到他,烦劳转告一句话:我已忆起前事,灭门之恨不能忘,与他早已恩断义绝、势不两立,让他走!不要来管我!”
她这番决绝的话,在夏恪听来却格外讽刺,摇头叹道:“两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