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柒暗暗点头:慕鸿这孩子,倒是有志气!
“我自觉说得没错,熟料父皇勃然大怒,当场便掀了桌案,指着我怒喝质问:是不是觉得,他这个皇帝当得很失败?
德妃便在一旁帮腔,说如今天下太平、国富民强,哪里来得内忧外患?说我小小年纪便觊觎军权,简直野心昭昭,令人发指。
最后,父皇愤然而去,德妃倒是欣喜畅快,连罚我都忘了。”
慕鸿说罢,故作无谓地耸耸肩,眼眸中却是掩不住的酸楚:“无所谓,反正他也从不在意我这个儿子,与其被他骂,还不如不见他。”
苏柒怜爱地摸了摸慕鸿的头,叹道:“你没错,是他自己疑心病太重而已。”如今的皇帝慕云泽,根本就是个半癫狂的疯子,可惜无人能治得了他,“你若当了皇帝,定然比你爹强得多。”
慕鸿竟被她的话吓了一跳,随即摇头苦笑道:“我可不敢想,我如今能少挨一次罚、少挨一顿打都要谢天谢地。”说至挨打,他又从怀里摸出个药瓶,“这还是你上次给我的伤药,我没用完。我也不知道女人掉了孩子算不算伤,就又给你带回来了。”
苏柒眼前一亮:“我是用不上,但眼下有个人正急需。”
说罢,便捧了药急急回屋去,慕鸿好奇便也跟了去,一眼看到正躺在床上的女子,惊到:“这不是春月吗?”
“你认得她?”
慕鸿两步上前去,一脸痛惜地望着满身是伤、昏迷不醒的春月:“她本是慕恩阁的宫女,在姑姑身边侍奉多年,忠心耿耿。以往姑姑偷偷给我送吃喝送书,都是借春月之手。
几个月前,燕北军高丽抗倭,胜负未定之时,父皇便谋划着与倭国议和,还要将姑姑送去倭国和亲。
姑姑听闻此噩耗,自是惶恐不已,万般无奈之下,跑到父皇的御书房外,跪求父皇收回成命。可父皇不依,说姑姑身为大燕国的嫡公主,理应为大燕国出力分忧,还说姑姑贸然闯入乾清宫,藐视宫中规矩法礼,再不回去思过便要宫规伺候。
姑姑那时完全吓傻了,只顾一味啼哭跪求,惹恼了父皇,抄起手边的镇纸就要往姑姑身上打。就是此时,侍女春月不管不顾地扑上来,替姑姑重重挨了一记,翌日便被抓出慕恩阁,发配掖幽庭。
春月无辜受累,姑姑自然心痛焦急不已,但她那时自身难保,遍寻法子也无力将春月救回来。”慕鸿望着遍身伤痕的春月,咬牙愤恨道:“掖幽庭是人间地狱么?这才多久,就将好好的一个人折磨成这幅模样!”
“今日若非她逃出来,只怕命都要没了!”苏柒小心地替她伤口处敷上伤药,想了想又对慕鸿嘱咐,“你能否去给公主捎个话,说春月如今怀着身孕,胎相不稳,让她想法子弄些安胎的药来,否则春月和孩子的命,只怕都保不住!”
慕鸿正色点头:“好!我这就去!”说罢便如同猫儿般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苏柒送慕鸿离去,便折回床榻前,继续替春月清洗上药。春月依旧烧得厉害,苏柒只好将帕子浸了冷水,替她敷着额头。
女鬼们闲来无事,便依旧凑在她身边看着她忙碌。方才生闷气的萧才人不知何时又飘回来,对苏柒冷嘲道:“你如今都被打入冷宫了,自顾且不暇,还有闲暇发善心?可别好心没好报哦!”
这女鬼,最是刁钻聒噪……苏柒白她一眼,继续替春月换额上的帕子。
萧才人不依不饶,飘到她面前:“这罪婢可是从掖幽庭逃出来的!你可知道掖幽庭是什么地方?她若被你救活了,你便是藏匿罪婢之罪;她若死在了你这里,你就更说不清了!”
“掖幽庭不就是发落犯妇罪婢的地方?”苏柒不以为意道,“再惨无人道,里面也都是活人。我夜夜地与你们这一群女鬼为伍都不怕,一群活人有什么忌惮的?”
“傻女人,有的活人可比鬼可怕多了!”萧才人煞有介事道,“你可知,如今在掖幽庭掌事的纪公公,人称‘罗刹鬼’,那是整个后宫都谈之色变的狠角色。不少宫女下人犯了事,宁愿死都不往掖幽庭去!”
她提到罗刹鬼纪公公,众女鬼立时讨论起来,纷纷说自己生前也听说过这个人,还有两个见过本尊的,说这纪公公麻杆子身材,瘦得一身皮包骨,两个黑洞洞的眼窝子,看人总阴惨惨的,被他盯一眼就让人浑身发毛,真真比鬼还可怕。
便有个女鬼怯生生道,自己就是死在掖幽庭里,曾亲见纪公公的霸道惨绝。他在掖幽庭里就是天王老子般的存在,无论是手下还是犯妇罪婢,对他稍有违抗就是死路一条。他还有些无法言说的古怪癖好,以折磨女子为乐趣,在他手里被折磨致死的罪婢不知何其多……
众女鬼讨论半宿,最后一致得出结论:苏柒敢救这个掖幽庭的逃婢,定然没什么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