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落银靠在沙发上,整个人几乎陷进去。客厅没开灯,小阳台的灯倒是亮着,昏黄的光线照着他阴沉的侧颜。
苏瑜小心翼翼地绕开手机的碎渣走近,鼓足万分勇气说:“负……负二。”
傅落银终于动了动,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后又重新移开视线。
苏瑜从没见过傅落银这么虚浮憔悴的样子,他眼睛通红,里边布满了血丝,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疲惫。
他看了看傅落银,又回头看了看手机的残渣,以及自己抱在怀里的巨型粉色毛绒抱枕——权衡之后,他把抱枕放在了傅落银身边,并且好心拉起傅落银的胳膊,放在抱枕上面,以示安慰。
苏瑜规矩得像个小学生,他端端正正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咽了咽口水:“那个……嫂子他……所以你们是……”
显然是还没和好,甚至可能闹得变本加厉。
苏瑜还没问完,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子——问这干什么!
傅落银没有回答。
他被苏瑜摆了个抱着粉色少女抱枕的姿势,看起来有些滑稽,苏瑜有点想笑,又觉得有点替他难过。
过了很久之后,傅落银喃喃说:“苏瑜,小鱼,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夏燃这样对我,林水程也这样?”
苏瑜傻了:“啊?”
当年夏燃明明还喜欢他,他从军校回来之后见到夏燃的第一眼,夏燃安静地跟他手拉手在街上走了一天一夜。他给他讲自己在军中的见闻,讲到嗓子哑了,夏燃高兴地听着,握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他以为那是他抗争之后的曙光,是肉眼可见的,他拼尽全力维护下的少年的光芒,他想,他们未来还有很长的路可以彼此陪伴着走下去,可是夏燃最终还是什么都不说地离开了他。
那些苦闷的、灰暗的、被抛弃的时间,他本来已经尘封。
林水程是闯入他生活中的一个意外,一粒本来没有被他放在心上的灰尘。可是他慢慢发现,身边这个人其实是熠熠发光的钻石。他喜欢林水程在答辩会上冷静沉着、掌控一切的样子,他喜欢林水程看他时闪亮温柔的眼睛,喜欢看他修长瘦削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林水程照着他喜欢的一切特质长的,他会叫他老公,会撒娇赌气宜喜宜嗔,会在人前淡静冷漠,在他这里热烈如火。
在他想要和他有个真正的开始的时候,林水程却和当年的夏燃一模一样,什么都不说地走了。
傅落银摸出一根薄荷烟,一边低头点燃,一边低声问:“……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负二,你老实讲,虽然这是我和董黑猜的,你是不是一开始把嫂子当替身看的?”苏瑜问道。董朔夜在他这里有个外号叫董黑,取意“朔夜”。不过董朔夜不喜欢这个外号,他一般都是偷偷喊。
傅落银沉默了一会儿。
“是。”
随后,他补了一句:“林水程不知道。”
林水程不会知道他有的小动作和夏燃有多么像。傅落银见过很多次气质神态无比类似的人,但是都没有林水程和夏燃那样像。偏头看人的角度,撒娇时微微眯起的眼睛,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东西的习惯……
是这些东西,让他在第一次见到林水程时认定了:他想要他。
“退一万步讲,嫂子不知道,因为他没见过夏燃哈,而且他和夏燃长得不像,一般人也不会往这方面想。”苏瑜说,“可是谈恋爱的人直觉都是很准的啊,就算嫂子不知道,但是你上不上心,对他好不好,他肯定都是知道的啊。别说现在,就说从前,你和嫂子两年里见过几回?那叫谈恋爱吗?”
傅落银再度沉默。
“可是他喜欢我。”傅落银说着,过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一场冷静沉稳,却像是某种歇斯底里的前兆,透着一种疯狂的固执,“他喜欢我。”
苏瑜小心翼翼地问道:“或许,只是一般的喜欢,拿得起放得下?嫂子他跟着你搬过来也就两个月不到吧……这么短的时间,要说特别特别喜欢的话,啊,负二你别生气,我只是客观跟你分析一下这个情况……”
“他对我……”傅落银打断苏瑜的话,随后声音低了下去,“一见钟情。”
他像个复读机一样,又重复了一遍:“一见钟情。”这次声音更低了,几乎模糊不清,傅落银在这一刹那也怔住了,他意识到了这话在现在听起来是多么可笑。
——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