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踏入院子,小彩蝶就抹着眼泪惊喜交加地向她扑过来。
她先是上上下下摸着夏淳,确定她全须全尾并未受伤,夸张的大舒一口气。她亦步亦趋地跟着夏淳,叽叽喳喳说起了这段时日府上发生的事。
说着,她兴致勃勃地提及了几位身份极重的主子对夏淳的抬举。
就听着她一会儿说周老夫人的院子谁谁谁来过,大夫人温氏的院子又是谁谁谁送了什么东西过来,再有,甚至周家老爷子都派人来问过。
夏淳听罢,当即就嘿嘿笑着勉力了她一番。重点强调跟着她干有肉吃,得了小彩蝶利索的一声迎合,顿时笑开了花。
这不才笑一会儿,就被早早等在外头的初春秋香等人给围住了。这三人显然都是悉心打扮过的,其中心思不言而喻。
只见初春一身桃粉的纱裙,轻纱束腰,珍珠的耳铛,明艳动人。秋香一身碧青的罩衫齐襦裙,挽着红纱臂绦,眉间轻愁点点,好一番弱柳扶风。就是最嘴笨性子最温吞的暖冬,也是一身簇新衣裳,还细心地配了头面儿……三人袅袅婷婷地就等在夏淳的屋子门前,嫉妒得两眼充了血。
她们自从听闻夏淳是与周卿玉一道归来,这心就跟掉进了油锅里似的,煎熬个不停。
原来她们四人一道被袁嬷嬷送来,是没有先后高低之分的。春秋冬三人哪怕忌惮夏淳样貌特殊,却也自恃各有各的姿色,很是端得住。
秋香原就想着,便是承宠有先后,夏淳先拔得了头筹固然占得了先机,但只要他们一日没被公子打发出去,她们就有翻盘的机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子一长就都是各看本事的。可猎场遇刺一事出了,她便再也端不住。
共患难的情分总是不同,夏淳与公子共过了患难,可不就一骑绝尘?
不止秋香如是想,初春瞪着喜滋滋的夏淳,一双眼睛都嫉妒得通红。
夏淳摘了她的桃子,在她眼皮子底下得了松和院和蒹葭院两位主子的青眼,连周家家主都来过问了。这等本该属于她的殊荣全落到了旁人的身上,不亚于在她的心口剜肉,叫她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若非这贱人!若非这贱人用不入流的手段抢了她的先机,那日被公子接进东宫的人便是她!随侍猎场的人也是她,与公子在外孤男寡女大半个月的人也必然会是她!
一步错步步错,挽回也晚了。初春心里呕血,夏淳这贱人享受的这一切本该是她的!心中咆哮,可当着夏淳的面儿,她又丁点儿不能表露,不能开罪。毕竟她们如今算是没着落,还指望着巴结夏淳能占个第二位。
一时间心绪扭曲,她面上的笑容假的夏淳瞧了都打哆嗦。
莺莺燕燕地围着说好话,好听是好听,听多了也腻得慌。夏淳乐滋滋地听了一会儿,表示自己累了,需要歇息。而后就指使了小彩蝶,毫不留情地将三人全赶出去。
秋香初春看着啪一声从里头合上的门扉,噎得一口气半天没上得来。
三人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半天,狠狠地跺着脚离开。
这人一走,白鹭园的表姑娘就又使人来请。
夏淳才梳洗躺上床,晚膳都没用被外头赶都赶不走的人给吵起来。白眼一翻,她赤着脚就下床开了门。这回来请夏淳的是两个人,一个是上回的那个丫鬟一个则是十分粗壮婆子。两人看着门里妖妖娆娆靠门框站着的夏淳,态度显然比上回好太多。
夏淳捏捏额头,对马蜂的战斗力和杨秀娥的记性表示失望。马蜂都吓不怕,或许下次改换闺房里放癞.蛤.蟆试试。
话还是老一套,即便态度表面看着和缓了一些,实则换汤不换药。
夏淳很困,没心思跟这莫名其妙的人纠缠,打了哈欠,她转头就要关门。
就在这时候,那一直好言好语的婆子突然发难,冲上来就将夏淳给按在了地上。而后跟丫鬟一起,两人就这么硬生生绑着,把夏淳给带去了白鹭院。
mmp!夏淳被人冷不丁一把推跪坐在地,膝盖重重磕在了石砖上,嘴里顿时就溢出了芬芳。
清雅别致的屋子,娴静又带点儿小女儿家心思的摆设,处处精致,处处娇羞。夏淳揉着膝盖坐起身,抬头就看到高座之上一个纤细的身影——是她这俱身子的原主人,周家二房主母杨氏的嫡亲外甥女,杨秀娥。
杨秀娥生得十分纤细消瘦,杏眼淡眉,眉间轻蹙,比较平板的面部轮廓上总是笼着一股轻愁。跟秋香相像,却又比秋香高出一个档次。至少这满身的书卷气与克制端庄的举止,是秋香那等半桶水学不来的。
此时杨秀娥的手里捏着一本诗集,在夏淳抬头的瞬间就冲着她的脸砸下来。
“贱婢!”
夏淳吓一跳,下意识往旁边一躲。
诗集砸落在地,立即就刺啦一声声响,纸张似乎撕碎了。
杨秀娥心头的火仿佛因这纸张碎裂的声音瞬间就烧到了眉毛。她霍地起身走过来,抬手就狠狠扇了夏淳一巴掌:“荡.妇!莫不是以为如今得了表哥一时的宠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怎么?胆子肥了?做主子的,都叫不动你了?”
夏淳的一边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五个指印子印在上头,火辣辣的疼。
她扭过头,看着眉眼中都是怨毒与狠辣的杨秀娥,纠正一点:“是曾经的主子。奴婢自从被送进玉明轩,主子就只有公子一人。”
杨秀娥被顶得一噎,原地走了两圈,眼皮子立即就吊了起来:“……好得很!当真好得很!敢顶嘴了!”
夏淳:“一般一般。”
杨秀娥一连被气了两回,反手又要甩夏淳巴掌。
夏淳一出手,给抓了个严实。
杨秀娥挣了一下没挣开,脸就又怒红了:“……如花姑娘确实好本事,被丢进了南苑也能入老夫人的眼。”
杨秀娥气得要命。她原本把人绑来只是想警告夏淳,警告她别仗着皮囊得意。但一见到夏淳这张脸便无法控制自己,她无法冷静。她想了八年,珍藏在心底爱慕了八年的人,平日里连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是奢侈,却被如花这样一个贱婢给得了手。
这一想,她心又要碎。
“你也莫得意,你以为一个大字不识的贱婢能祈求多少表哥的垂怜?”她恶毒地诅咒道,“表哥那等云端之人,这辈子只会与心意共同之人相守。何至于多垂青一个蠢笨的丫头?不过有一幅空皮囊,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夏淳:“那也总比连一幅空皮囊都没有的人好。”
“你!!”杨秀娥噎得半死,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贱婢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打,你再打一下试试。”夏淳舔着嘴角,眼里闪烁着凶狠的光,“奴婢的主子早已换了人。表姑娘教训奴婢也得看主子,若被公子察觉,震怒,表姑娘身份尊贵也别想讨着好。”
她这么一说,杨秀娥想起周卿玉那双淡漠的眼睛,心口猛地一缩,这手就再挥不下去。
夏淳等着她,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室内一片死寂。
须臾,夏淳先开口:“表姑娘找人唤奴婢来到底所为何事?不如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杨秀娥脑子里乱的厉害。一面是自己的丫头爬了心爱的男人的床,一面是懊恼当初心慈手软,没有划花了夏淳的脸才招致今日的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