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解尴尬的,正是被念错名字的当事人。
坐在第一排的裴行舟走上台,单手扣衣扣,那时他不过二十四岁,青年才俊,身上还有年轻人的霸道凌厉,后来随着岁月流逝,才逐渐变得沉稳。
台上有一个一米多高的深色木质主持台,她让到一旁,把讲话的位置留给裴行舟。
他长眸一敛,扫过她手中的卡片,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抽走她手中被她握得发热的提词卡。
宁语迟本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但是现在并不方便说话,她只得闭上嘴。
然后,就看到裴行舟微微俯身,调整桌上麦克的高度,调好之后,他把提词卡放到桌上,开始了他的演讲。
他的发言内容简明扼要,没有多余的花哨和修饰,句句都点明核心。
而一旁始终紧张的宁语迟,却看到他从西装里怀掏出一根钢笔,一边演讲,一边漫不经心垂下眼,用钢笔在提词卡上批改了什么。
发言不过两分钟。
他最后一个字落下,台下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宁语迟目光落在他高大的背影上,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他人已下台,从她手中抢走的卡片还在台上。
她走过去,按照流程请下一位上来发言。本想低头看下一位名字,却看到黑色钢笔在斐字上划了一道斜线,然后在旁边,写了一个极其有力的“裴”。
字迹沉稳大气,一如他这个人。
那一瞬间,宁语迟感觉自己沉寂十八年的心池,都被这一个简单的钢笔字给搅乱了。
晚会后来没再出什么差错,她一下台,就被主办方痛骂一顿,骂得狗血淋头,十分难听。
她这才知道,原来裴行舟是他们最大的合伙人,是全场最开罪不起的人物。
主办方还扬言,假如裴行舟因为这次事故不高兴,反悔这次合作,她一分钱都别想拿。
她也很委屈,提词卡不是她做的,别人交给她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了,她的确有错,错在马虎,没有在上台前仔细核对名单。
她没办法,只好去找裴行舟道歉。她找遍后台,都没看到他的身影,一问才知道,他已经搭乘电梯下楼。
她赶忙搭另一部电梯,下到一楼时,他的背影刚没入玻璃旋转门。
她追出去,跑下楼梯时,连忙喊他的名字。
“裴行舟先生!”
她跑得急,高跟鞋没踩稳,裴行舟刚转过身,她差点栽在他身边。
是他扶住了她。
他的手臂十分有力,是男人独有的坚硬。身上有好闻的冷香,低调又高级。
宁语迟抬起头,脸像被火烧过一样。一时也分不清她胸腔里跳动的心,突然加快究竟是因为出错紧张,还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
她站稳身体,连忙收回手,紧张得话都说不出,却还要强迫自己淡定下来,跟他好好道歉。
“对不起,裴先生,我知道念错别人名字是很不尊重人的行为,希望您不要因为我的失误降怪主办公司。”
二十四岁的裴行舟姿容清俊,周身倜傥,清幽眼眸在女孩身上落了片刻,只说句“没事”,便带着助理离开了。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空气中还留着他身上的冷香。
她看到他走,感觉自己心里也空了一块,怎么都填不满了。
主办方到最后还是扣了她一千块钱。
她没有怨言,花钱买教训。
从前接过的活动她一向零差错,就自信得以为自己能担大任,这次的事故是她犯过最大的错,她认。
只是打那以后,她的梦里就多了一个男人。
他在主持台上,一边讲话,一边用钢笔批改提词卡上的错处,侧颜如玉雕琢,钢笔字一笔一划都刻进了她的心里。
她心底清楚,她跟裴行舟是云泥之别,这个插曲是让她认识了他,但也许,他们只是彼此生命的过客。
像他那样的人,每天忙来忙去,指不定会遇到多少人,又怎么会把一个念错他名字的小女生放在心上。
有些心思不该生,那就应该趁早扼杀。
她决定忘掉他。
她在日复一日的学习和兼职生活中,终于能把这个人抛到脑后,他却再次撞到她的生命中。
那天是一个同学的生日,同学是富二代,请他们到本市有名的娱乐场所消费,不醉不归。
宁语迟第二天白天还有兼职也出,稍微喝了几杯就要回去休息。
有同学要送她回去,她没让,谁愿意玩得开心的时候中途离场,来去耽搁一个小时。
推己及人,她全都拒绝了,自己出去打车。
不想这周边鱼龙混杂,一出门就碰到了不三不四的混混,她喝了几杯,微醺时刻怕得赶紧往回跑。
裴行舟正是这时带着一行人从门里出来,她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怀里。
他身后的人都吓了一跳,宁语迟一眼认出他是谁。那一刻,耳边是冬日的风声,她却听见自己的心跳,比风还清晰。
“先生,请您帮帮我。”她望着他的眼睛,压着重逢的激动,恳切地哀求。
裴行舟看着怀里这张小脸,看着年纪不大,就已经有了惑人之姿,唯那双眼睛水润明亮,眼底盛着单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是记得这双眼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