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眼皮子都没抬,这个清明,为了供奉石氏的事儿,闵老太太挑三拣四没少折腾她,弄得她劳心又劳肺。
顾云锦要跟闵老太太闹,她看戏都来不及,才不会去当什么和事老呢。
再说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和一个小心眼的粗鄙老婆子,又一屋子丫鬟仆妇,能闹成什么样?是顾云锦敢打闵老太太还是老太太敢打顾云锦?一个都不敢,有什么好紧张的。
邵嬷嬷见杨氏半点不上心,急道:“太太,咱们二姑娘现在在仙鹤堂呢!”
杨氏腾地就坐起来了,催着画竹给她重新梳头,心里急得不行。
前两天徐令婕说话不小心,闵老太太无处宣泄郁气,正好拿徐令婕开刀,罚她这两天下午都去仙鹤堂里抄书。
杨氏太知道徐令婕的脾气了,顾云锦闹起来,就徐令婕那张嘴,肯定要掺合的,估计也说不出什么中听的话来。
外头风声未消,闵老太太不敢打顾云锦,但肯定敢打亲孙女。
杨氏心急火燎的,简单收缀了,就往仙鹤堂里赶。
前脚刚迈进去,后脚就听见正屋里传来一声瓷器砸在地上的声音,以及闵老太太中气十足的“你说什么混账话!”
杨氏不禁浑身一颤,仿佛叫那瓷片儿划到了脚背似的,她脚步一踉跄,堪堪稳住身形,三步并两步穿过天井,不等小丫鬟通禀,一把掀开帘子迈了进去。
她还未顾得上看清屋里状况,就听顾云锦哼了声,语气讥讽。
“我刚才是问老太太,徐家经商多年,二舅舅掌着生意,按说侍郎府是不缺钱的,怎么到了您这儿,手头拮据得三十两都凑不出了,要去典当行里凑银子了呢?”
杨氏的脑袋嗡了一声,顾云锦的每一个字里都是嘲弄,那股子不屑都冲着天去了,可杨氏没听明白这说的是哪门子事。
什么拮据,什么典当行,什么凑银子?
“云锦,”杨氏下意识地道,“老太太不会去典当东西的,毕竟……”
一开口,杨氏就晓得坏了,赶紧住了嘴。
边上的徐令婕却是个直脾气,没听出母亲的欲言又止,张口就接了下去:“毕竟祖母没银子了,从来都是直接问母亲讨的。”
第48章 发难
扑哧,顾云锦没绷著脸,笑出了声。
从前她似乎是听说过几句传言,那时候不关心这些,听了一回就过去了,也没想过是真是假。
没想到,这一次从徐令婕口里说了出来,顾云锦不用细细分辨了,只看杨氏那牙疼的样子,就晓得此事非虚。
顾云锦越想越好笑,反正已经笑出声了,她也不会硬要憋回去,眉眼弯弯看着闵老太太,问道:“府里能有什么开销呀?老太太您平时不出门、不采买、也不宴客,每月的例银、逢年过节的红包,攒一攒,一年也有不少了,怎么还跟大舅娘要银子呢?”
闵老太太的脸色铁青,之前的茶盏早已经被她砸了,这下想再砸东西,手边都没有趁手的。
她沉沉瞪着顾云锦,若小丫头片子是讥笑她,那也就罢了,偏偏顾云锦眼中的笑意灿然,一副真心愉悦的模样,反倒是更让人恨得咬牙切齿——不是讥讽低看,而是正儿八经觉得此事好笑,当做了一出笑话。
闵老太太瞥了眼地上的碎瓷片,刚刚她怎么没把茶盏往顾云锦脸上砸?
不是长得好看吗?不是江南苏家出美人吗?砸个稀巴烂才好!
杨氏苦着一张脸,暗悄悄给徐令婕比划,让她千万别再开口了,免得引火烧身,还无处说理去。
徐令婕撅着嘴,别扭了会儿,才微微点头,算是应下了。
杨氏松了一口气,再看闵老太太和顾云锦面色,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轻咳一声,杨氏试探着道:“云锦,事情总能说明白的,你莫要急,把来龙去脉讲清楚,若是这会儿还理不顺,那就等等,明儿一早再来说。”
等明天一早,她绝对不来仙鹤堂,也不让徐令婕来,闵老太太和顾云锦要吵翻天,随她们去。
顾云锦自然不肯来日再议,收了笑容,道:“北三胡同里,前几天搬来了一位大娘,婆家听说是南方做生意了,我看她那打扮,家底是不差的。
今日上午,大娘来寻我们太太,说是在德隆典当行里看到一根簪子,她家姑娘明年要出嫁,她想替女儿收几样好东西。
那簪子是点翠的,她金银见过不少,好点翠少见,怕看走了眼,想让太太帮着参谋参谋。”
一面说,顾云锦一面扫了石瑛一眼。
果不其然,听到德隆典当行和点翠簪子,石瑛下意识地咬住了唇,惊讶不已。
顾云锦又道:“太太身体不好,哪怕是德隆这么近的地方,她操劳了一个清明,也挨不住。
再说了,我们将军府里的女人大大咧咧的,戴的首饰少有那么精贵的,太太出阁前,老太太也没带她看过什么好货色,真论起来,太太的眼光还没我好呢,我这四年间,二姐姐都教了我不少。”
提及这一段,徐令婕眼睛一亮,一副“孺子可教”、没有辜负她的一片苦心的样子。
闵老太太的脸却比锅底还黑了,顾云锦无论说什么事情,都不忘损她一番,翻来覆去讲她从前苛待徐氏。
“我就跟大娘去德隆看了,”顾云锦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这一看真是惊着我了,那点翠簪子,镶了红珊瑚,蝴蝶模样,我之前点石氏老太太的陪嫁时,单子上少了四样东西,其中就有这么一根点翠簪!
我当时问石瑛,她说那四样东西小,指不定落到哪儿去了,我听着有理,就没有再问,哪知道不过十来天,我竟然在典当行里见着了!
别说什么凑巧,也别说不是同一样东西,我问了德隆的司理,也见过收簪子的朝奉,人家一五一十告诉我的,说来当簪子的人不肯透露身份,他们怕簪子来路不正,又不想错过好东西,犹豫着收下的,因此都记着那人的模样。
我听人家比划,嘿,还是个熟人嘞!人家说的分明就是石瑛!”
石瑛大骇,猛得抬头,急切道:“表姑娘莫要胡说,簪子不见了,您心里着急,也不能血口喷人的。东西都在库房里,奴婢怎么会去当铺呢?没有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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