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将就一晚上,徐氏和吴氏没有多劝她,只让人多备了炭盆,铺了厚厚的锦被,好让顾云锦歇得舒坦些。
冬日的夜色极沉,顾云锦迷迷糊糊睡过去,又被热醒过来。
她强身健体半年多了,身体比原来好,也不怕冷,反而是被炭盆锦被闷出一身汗来。
顾云锦难耐地翻身,听见外头院子里有脚步声,她猛得警醒,低声唤守夜的念夏。
念夏披了衣服起来,与顾云锦一道轻手轻脚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四只眼睛往外头看。
夜色之中原是看不清的,但她很熟悉顾云齐的身形,也就认出来了。
顾云齐敏锐,转头望过来,冲她们两人摆了摆手,示意莫要担心。
哥哥就守在外头,这叫顾云锦放下心来,重新躺了回去。
等顾云锦再一次昏昏入睡时,整条西林胡同都炸开了锅,在更夫接连不断的敲打更鼓声中,各家各院都点起了灯。
顾云锦几人也被吵醒了,她急切往外头看,已然寻不到顾云齐的身影。
念夏把灯点了,沈嬷嬷出去打听消息,才走到半途,迎面遇见单氏打发来传话的婆子。
那婆子道:“晓得你们大抵也被吵起来了,太太怕你们揪心,让我来说一声。那贼人翻秦大人家围墙时被抓了个现形,六爷正好看到他了,飞身就把他从墙上踹下来了。
咱们的护院又一直盯着两个胡同口,有什么接应,肯定也一并擒住了。
六爷他们要把贼人押去府衙,让四太太、六奶奶与姑娘只管好好歇着,不用担心的。”
听闻贼人抓到了,沈嬷嬷悬着的心落下来了,颔首道:“那便好那便好。”
此刻秦家大门外,贼人被顾云齐兄弟五花大绑捆住了,他恶狠狠瞪着铜铃大眼,一副恨不能吃人的模样。
胡同口接应的也被抓了,对朝廷骂骂咧咧的,翻来覆去的是百姓疾苦,顾云宴让人拿布堵了他的嘴。
顾云齐皱着眉头看着落网的贼人,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想,这几人晓不晓得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当一枚弃子?他们是否甘愿做弃子?
蒋慕渊和绍府尹赶到,把人提回衙门里。
等西林胡同重新回归平静时,天已然蒙蒙亮了。
凌晨时这般大的动静,丝毫瞒不过人,很快,贼人落网的消息就传开了。
安心之余,更多的是对穷苦百姓的同情,以及对侠盗的敬佩。
各有各的说法,纷纷攘攘的,打破这天命的“平静”的,是一位妇人的哀哭,撕心裂肺的,在昨日那三祖孙冻死的街头,哭得几乎断了气。
在妇人的身边,一位满面沧桑的中年男子亦是抹着眼泪,他相对冷静些,对围上来打听状况的百姓们说着其中曲折。
他们两人是夫妻,而冻死的祖孙是妇人的娘与侄儿。
这两夫妻原是住在北一胡同的,原本也算小有家底,但所有的一切都在火灾中化为乌有,不止是家财,还有独子的性命。
如此打击之下,两人艰难振作起来,拿着赔偿的银子,重新做起了最初发家的倒买生意。
离开京城,不再念着这个丧子的伤心地,各处采买贩售,以至于他们压根不知道老母亲带着侄儿逃难到京城来投奔他们。
祖孙三人寻到北一胡同,却扑了个空,询问了一些邻居,却得到了两人连宅地都换了银子、离京走了的消息。
第265章 阴差阳错
天涯海角的,哪里去找人?
祖孙三人只能在京中乞讨生存了。
那两夫妻好不容易又攒下些银钱,晓得老家遭了水灾,担心老娘亲人,便急匆匆往岳州府赶。
原籍地受灾严重,满目疮痍,村庄已经淹了,家里人是否还活着都没有个定数。
两夫妻这数月间遭受了人生最大的起起伏伏,咬着牙不肯放弃,在老家附近寻找打听。
这一寻,就寻到了秋天。
直到遇上了从前的邻居,得知家里就活下来了老母亲与两个小侄儿,且好久前就进京寻他们去了。
两夫妻一听就着急了,没日没夜地往京里赶,今天清晨进城后去北一胡同里一问,果不其然,老人已经来找过他们了。
“起先还想着,京城之中总比天南海北的好找,哪里知道……”男子通红着眼睛,“我们两个要是能早些回到京中,哪怕只是早个三五天,我丈母娘与侄儿都不会出事!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呐!”
妻子嗷嗷哭着,边上围着的百姓想劝也劝不住,纷纷抹着眼泪。
另有一妇人哭丧着脸站在一旁,道:“我也是北一胡同的,老人家抵京后,还来找我问过信。
都是老邻居了,人家受难来投奔女儿女婿,夫妻俩不在京里,邻里们帮着照看些时日也没什么的。
可、可咱们这一家家的,现在都不轻松。
若是从前,咱们整条胡同,谁家多不起三双筷子?谁家拿不出一床被褥来?
也不至于如今冻死在街上……”
北一、北二胡同着火时的惨状,满京城的百姓都看在眼里,那岂止是“狼藉”一词可以形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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