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几年,顾云齐一直在沙场征战,等他再从信上得知她病故时,又是什么心情呢?
顾云锦不敢再想了,再想下去,心情就更加沉重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笑着与顾云齐道:“嫂嫂生孩子,你肯定赶不上了,你往后要待她比现在更好,至于我,我一定要等到哥哥回来再嫁人,你不背我上轿,我就不嫁了。”
“又胡说八道了!”顾云齐啼笑皆非,被她这么一逗,那点儿感伤散了。
等目送顾云锦回了东跨院,他才回了厢房,进去看吴氏。
之后的几天,年味越来越浓。
各式各样的窗花贴起来,瞧着喜气洋洋的,街上也时不时传来炮仗声,到了除夕夜,更是炸的人捂耳朵。
巧姐儿年纪小,被炮仗声吓得一惊一乍的,咧着嘴就哭。
丰哥儿喜欢各种烟花,央着顾云宴买了不少回来。
夜色渐浓,偌大的宁国公府却并不热闹,除了方氏,其余主子们都进宫去了。
方氏坐在桌边,一桌子的菜,她拿了三只酒盏,亲手斟满后摆好,自个儿端起一杯抿了抿,道:“又是一年了。”
寿安郡主也没有留在国公府,她随着长公主一道进宫。
历年都是如此,除夕夜的中午,她会陪着方氏用饭,而后就梳妆入宫。
看着宫中灯火琉璃、欢声笑语的,寿安不时会想起孤零零的方氏,而后暗暗叹一声气。
因着除夕,皇太后多吃了两颗糖,面前又有不少甜口的点心,大殿里这么多人坐着,只要她伸手拿了,圣上不可能再从她手里夺回去。
为此,皇太后今儿个心情极好,看谁都挺顺眼的,虞贵妃一副乖巧模样地给她问安敬酒,皇太后都没有落对方的脸面。
席面上一番和睦,等守夜时,皇太后照例只留了谢皇后与乐成公主,其余嫔妃及皇子公主一并都叫他们散了。
孙恪如之前所言,不遗余力地彩衣娱亲,逗得皇太后哈哈大笑。
等皇太后乏了,孙恪才招呼了蒋慕渊一道去点鞭炮。
小王爷打小喜欢这些,兴致勃勃地让内侍们备了不少鞭炮烟花,转头见蒋慕渊兴致不高,他挑眉道:“前几年,一道这时候,你铁定跑在我前头,炮仗不够多,你还不高兴,说我准备得不周全。
现在,你却嫌弃上了,放鞭炮不得劲儿?啧,比起跟心尖尖上的顾姑娘看烟花,确实不得劲儿!”
蒋慕渊没有理会孙恪挤眉弄眼的打趣,道:“前几年?十年前?”
孙恪一怔,仰着脖子算了算,好像确实有那么多年了,他一下子感慨起来:“哎!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一眨眼哦。”
蒋慕渊忍俊不禁:“叫皇太后听见了,拿东西捶你!她都没有感慨,你到先叹上了。”
孙恪大笑,引得几个内侍也笑个不停。
年轻的兄弟们彻夜未眠也不觉得累,皇太后上了年纪,天未亮就起身,十分疲乏,但她强撑着起来了。
今日要到天坛祭天,她不能缺席,所有的皇亲国戚都要去的。
寿安有郡主封号,也不能拉下,亲手伺候皇太后出行。
天坛里,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等人一道,燕清真人开坛祭祀,口中颂词,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仪式庄严又漫长,都结束之时,已经快到正午时分了。
皇太后疲惫,可她只能现在马车上休息会儿,等回到宫中,还要接见内外命妇。
寿安郡主爬上了马车,趁着嬷嬷宫女们还未上来,她悄悄地把糖果塞给了皇太后。
皇太后眼睛亮了亮,赶忙剥开塞入嘴里,甜滋滋的味道漫开,她眯着眼笑道:“哀家舒坦多了。”
这厢启程回京,那厢礼部的官员做最后的整理。
祠祭清吏司的郎中长松了一口气,幸好祈福顺顺利利的没有出岔子,他总算能安心了。
他寻了纪尚书,道:“大人,有真人祈福,这一年我们上上下下,能平顺些了吧,去年那么多事儿,实在是”
纪尚书摸着胡子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转而寻到了燕清真人面前。
他对真人行了礼,道:“真人辛苦,有一事,想替下属询问真人。”
燕清真人道:“何事?大人只管问。”
“真人的祭词里,为何只求风调雨顺,不求国泰民安呢?”纪尚书问道。
真人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么一个问题,愣怔后又大笑起来,指着纪尚书道:“尚书大人很有意思呀!”
纪尚书也笑了。
燕清真人并不避讳,笑过了之后,道:“贫道祭天,只看天灾,不问人祸,这一年里大灾大难应当是没有的,但人祸,贫道算不准,也求不来。
说到底,贫道也就是一个道士,若是道士能一语定乾坤,算得清天灾人祸,求得来国泰民安,那之前的几朝几代还稳着呢!
哪里轮得到现在的孙家江山?”
这话直白大胆,唬得礼部那郎中面色发白,两腿颤颤。
纪尚书含笑问郎中:“明白答案了吗?”
郎中连连点头:“明白了、明白了”
纪尚书这才对真人有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燕清真人目送纪尚书走远,与郎中道:“这番话,你可不要往外头说哦,道理我们都知道,但,总要给老百姓一些念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