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对一个人好,想要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再不善言辞的人,都会寻到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
即便不是侃侃而谈,也能用眼神、用神态、用生活里细小的一举一动,来温暖对方的心。
而心不在一处的两个人,就算他们各个都是嘴巧之人,也只会落到“说不拢”的结果。
能得一个彼此之间愿意说、愿意听的人,是一种幸运。
中午开宴,单氏兴致极高,笑哈哈地饮了几盏酒。
纪致诚的酒量很一般,又隔了一层,顾云宴与顾云熙两人也就没有一味劝酒,让他随性便好,只多劝了傅敏峥几杯。
傅敏峥的酒量比纪致诚好一些,但与顾家兄弟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顾云思留心着那一桌的动静,眼看着差不多了,转头与顾云宴笑道:“把他们两个喝趴下了,你们也尽兴不得,还是留着劲儿等着年底灌新姑爷吧。”
新姑爷指的自然是蒋慕渊。
顾云熙与蒋慕渊吃过酒,一听这话就笑了:“不晓得你哥哥我欺软怕硬吗?新姑爷是个硬骨头,我们未必啃得动。”
厚颜是厚颜,逗趣也是逗趣,一句话把所有人都说笑了。
单氏指着儿子啼笑皆非,抚掌与顾云宴道:“他一个劲儿地说胡说,你赶紧拿酒堵了他的嘴!”
顾家里头热闹非凡,而言辞中提及的新姑爷,此刻正皱着眉头、一脸凝重。
两湖重建,算是有条不紊,按部就班。
空缺出来的大小官职,陆陆续续有新任官员补上,这些新官员举家携口而来,一抵达就投入了工作之中。
前一任都是被肃清的,因而也没有做过交接,新官员到任,比两眼一抹黑好不了多少,哪怕做事用心,真要理顺上下所有事,还是破费工夫的。
有蒋慕渊坐镇,徐砚领着工部的人手依照定下的方针行事,一时之间,倒也没有哪个不懂水利的新官要点三把火,各处也算配合。
调来的人员之中,有几个是对水利、农产有些心得的,提出来些不错的点子,大伙儿探讨进行。
眼下进展顺畅,若一切安稳,徐砚等人年内也可以回京了。
而蒋慕渊,能比他们更早离开两湖。
按说这样的状况,蒋慕渊该高兴才是,可偏偏,他面色不虞,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惊雨一个劲儿给寒雷打眼色,他们爷起先还好好的,接了听风的信,突然就冷了脸了,也不知道那小子在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寒雷亦是莫名,他站在蒋慕渊身后侧,能瞥见信纸,可上头具体字迹,却是分辨不清。
听风写了好几张纸,随着蒋慕渊往后翻了一张,寒雷看到了一副画。
不是钱举人前回画过的人像,倒像是……
像是一只猪蹄子……
寒雷琢磨听风为何要画蹄子,知道内容的蒋慕渊是真的没眼看了。
顾云锦受伤,蒋慕渊不满段保珍行事,但听风的“伤情示意图”让他气笑了,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自个儿身边亲随的画功差到了这个地步?
掌心破口、胳膊红肿,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但肯定是吃了苦头的。
这些状况,听风在图上表达得很清楚,一一做了标注,就是画得实在伤眼睛。
离京前,蒋慕渊才认真看过顾云锦的掌心,在袖口的掩护下,抚过她的手臂。
明明细腻如凝脂,手腕细巧,他一手扣住还盈余许多,而那五指纤长,却都被听风画得又粗又壮。
若蒋慕渊知道寒雷错看成什么了,还真不晓得该怪寒雷眼拙、还是怪听风画技太差。
被这幅“糟心”的画一搅合,心里的担忧也散了些。
心疼固然是心疼的,偏他又不在京中,不能亲自探望,等他回京之后,顾云锦的伤大抵都好全乎了,连印子都不会留下,如此状况下,晓得她伤得不厉害,也算是吃了定心丸。
至于在清平园里横冲直撞又大胆伤人的段保珍……
从前,蒋慕渊就不喜段保珍为人。
鱼和熊掌是不可兼得的。
段保珍作为圣上塞到孙恪身边的眼线、棋子,就该清楚,她绝不可能再获得孙恪的信任与关心。
孙恪又不是个蠢的,怎么会傻乎乎地去与段保珍交心?自是维持着面子上的平和,底下疏远且防备。
可段保珍的想法与众不同,她什么都想要。
孙恪曾说过,段保珍这人听风就是雨,被身边的人手怂恿得团团转。
那这一次,她一股脑儿冲进清平园,是不是也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呢?
听风在信上说,成国公夫人带着她跪到慈心宫去了,想来,这信送抵两湖的这些日子里,皇太后已经罚过了。
就是不知道,罚得轻还是重。
若是罚得轻了,还真是让人不爽快。
指不定,还是让顾云锦自己动手打回去,还出气些。
当然,要等顾云锦的手伤好了才是。
入夜之后,惊雨和寒雷才晓得信上的内容。
惊雨看到了听风那一言难尽的画作,偏过头暗暗叹了口气,他很想知道,听风到底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了,才能把这么一副画装进信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