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孙睿疯了,蒋慕渊没疯,他实在无法理解疯子的思路。
而明面上,孙睿还是圣上最宠爱、也最有出息的儿子,蒋慕渊想釜底抽薪没那么容易,先前好不容易搅混水,把几位殿下都带入了局里,孙宣却因蜀地反叛被责罚,原就不稳的根基越发摇摆,只与孙祈一个有野心的,眼下还逼不倒孙睿。
调兵遣将的折子一道道发下去,江南的兵将沿水而上,薛淮溢悬着的心总算慢慢往下落了。
之后的兵力部署,一律有肃宁伯掌握。
薛淮溢对肃宁伯很是信任,他们这些官府衙门的人该配合的配合,该协调的协调,军务上插不上手,也断断不敢插手。
五月里,两湖水道主防,中原的兵力试着前压,蜀道之难并未吹嘘,几次进攻都无功而返。
月末,借着雨势水流,蜀地的船舶突然出现在了上游,根本不管两岸小镇,冲过了归州,直直就往夷陵而来。
程晋之奉命守在夷陵,知道兵力受限,将士们日夜不敢放松,哪怕是今夜大雨,依旧严防。
大雨磅礴,水流声都不似往日一般清晰,塔楼上的兵士看到战船时,战事已经一触即发。
号角阵阵,火光映亮了半侧长江。
江南调来的水师还未集结完毕,上游的冲击又来得迅猛,嘶喊声霎时间响彻夜空。
乔靖派人沿河而下,对夷陵并非借路,而是侵占。
这一仗从水上打到岸上,从暴雨打到雨止,从午夜打到了天明。
收到军情的薛淮溢奔出了总督府,站在河坝上,死死盯着上游,哪怕他什么也看不见,他也一瞬不瞬盯着。
夷陵若没了,往下就是他的荆州城了啊!
蜀地的船开到荆州,那他薛淮溢直接跳下长江吧!
乌云散了,天边露出一丝晨光,而后越来越明,跃然而上的太阳照得水面波光粼粼。
“大人,这会儿还没有看到战船,上游肯定是拦住了!”
“肃宁伯说了极力布防夷陵,断不会让敌人轻易过的。”
手下官员巴巴着说了大半个时辰,薛淮溢听不进去,直到传令兵冲到了堤坝上,他才醒过神来。
传令兵报:“程参将登上塔楼,一箭射向江中,正中敌军领将咽喉,敌军大乱,已撤兵。”
薛淮溢一口气松了,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程参将指的是程晋之,薛淮溢抹了一把脸,道:“这可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一家子,明明白白。”
第892章 光
军报快马加鞭送抵京城时,文英殿里的气氛很是沉闷。
两军交战有些时日了,蜀地好几次想打出来,都被肃宁伯手下的兵士给拦住了。
可朝廷发起的攻势,也都被反军挡下,来来回回的,愣是无法撕开一条口子。
蜀地的抵抗,比南陵举反旗的时候坚决多了,他们是真的想入主中原,而不是偏安一隅。
这给朝廷带来了严重的压力。
中原前线城池村镇的百姓怕被卷入战火,朝廷官员眼下还能应对,可若是战事没有进展,迟早会成为流民。
今儿早上送来的折子上,报着又一次进攻挫败。
圣上在大朝会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一众官员没有哪个应声的。
当然,骂的是乔靖,是蜀地上下官员、士族,他不至于去骂领兵的肃宁伯,就连御史、言官,再不通军务,这会儿也不会骂领兵的大将。
文英殿里更是如此,这一仗有多难打,所有人都知道。
现如今还没有叫蜀地占了大便宜,肃宁伯和将士们已经尽力了。
可大伙儿都担心,战局瞬息万变,今儿抗住了,明儿呢?
直至又一份军报送达。
孙祈先接了看了,眉宇间的郁气霎时间一扫而空,眼睛亮了起来,连道了三声“好”!
众人一听,忙问:“大殿下,是什么好事?”
孙祈大笑:“梁肃领战船夜袭夷陵,被程三一箭射穿咽喉毙命,敌军慌乱败退,留下一江的破船死兵。”
话音一落,文英殿里一片哗然。
那梁肃是谁,是乔靖手下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蜀地除了与一部分苗人起过纷争,早些年的战事真不多,兵士们不缺操练,但真刀真枪的生死战场,他们的经验远不及北境历年厮杀活下来的兵。
梁肃却是真正打过硬仗的,也在平海关水军中磨砺了数年,论水军指挥,他能耐大着呢。
这样的一个人,领兵顺水而下,没有一口气咬下夷陵,反而被射杀在船上。
朝廷上下憋了一个月的气,一下子就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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