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亲历战场厮杀了。
身体大不如前,即便意识出色,身体也支撑不住。
按说,他应该站在城墙上运筹帷幄,指挥战场,可看到东异战船劈浪而来,他胸口一腔热血难以平息。
杀红眼的时候,自是顾不上那些,等战局已定,那口气泄了,他才发现,连站立都很是困难。
成国公甚至累得不知道自己背上的伤势,血流不止,但他毫无感觉。
副将过来,见他瘫坐在地上,想要搀扶他起来。
成国公动动指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努了努嘴。
副将见状,当他只是累得慌,先去搬运边上的遗体。
那是东异王子,年纪很轻,先前那股子戾气已经散了,只余灰白死气。
他被成国公一刀砍在胸口,当场毙命。
王子一死,余下的兵士也没有逃脱,他们本就打了同归于尽的主意。
镇海关的防御非常艰辛,幸好,还是防住了。
战场在太阳落山前被清扫干净,大伙儿这才注意到了成国公。
他还坐在那儿,一动也没有动。
副将赶紧跑过去,他看到了成国公背后的伤势,心中大骇。
“国公爷……”
成国公没有回答,只阖着的眼皮子微微颤了颤。
副将略松了一口气,还有反应就好,刚才,他都怕……
他招呼了军医,先简单替成国公止血,而后送回帐中。
除了军医,尤知府把明州城的名医都请到了镇海关。
大帐中的光亮了一夜,数人通宵注意着成国公的状况。
而东异土地上的战事,亦势如破竹。
东异王被杀、王城沦为火海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战败已是定局,这让东异将士的士气一下子就散了。
虽然也有人为此不管不顾地要死战到底,但大部分兵士,还是乱了军心,节节后退。
肃宁伯带兵推进到王城脚下时,后头传信来,说是明安郡主已经从王城脱身,此时安全,他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着烧得面目全非的王城,抹了一把满是血污的脸,笑了笑。
从狄人偷袭北地开始,天南海北的战事,眼看着就要结束了。
这几年,打得太艰难了。
不止是兵力耗损,战争给老百姓带来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后续的休养生息,不知道要几个春秋,才能把生机养回来。
三日后,肃宁伯留下驻军,其余兵士返回镇海关。
他已经收到了成国公伤重的消息,军中在竭尽全力救治。
这消息也传给了段保戚,他沉默了好一阵。
虽然受伤不是好事,但还能继续救,已经是万幸了。
他登陆后就去探望成国公。
段宝珊在帐中,见了段保戚,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他们兄妹亦是许久未见,一时之间,好多话涌上心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良久,段保戚才按住了妹妹的肩膀,一字一字道:“都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
段宝珊紧紧抿着唇,而后梗声重复着段保戚的话。
战事过去了,她的磨砺也都过去了,而且,她的请缨是有成果的,无论是对段家还是对朝廷百姓,这几个月的坚持是有意义的,父亲会好起来,国公府的匾额能保住,会传承到兄长手上。
这就够了。
榻上的成国公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模模糊糊的,他努力辨认着边上人的模样,他看到女儿就在身边。
他放心了,又闭眼睡了过去。
军报陆续送往京城,胜利的消息让百官振奋,也让百姓喜笑颜开。
朝会上,圣上难得的接连几日都是笑容。
回到御书房,他甚至心情极好地哼起了小曲,他久违地感受到了振奋。
这些年,天灾人祸,国库紧巴巴的,捉襟见肘,他无论想做什么都受了钳制,以至于无法敞怀。
如今几场大战,大败北狄与东异,圣上突然就气顺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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