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圣上冷着脸坐了两刻钟,才吩咐韩公公:“今儿这事儿,交代下去,哪个敢往外头说一个字,等着吧。”
韩公公恭谨道:“皇太后已经让封口了。”
“再去督一遍,”圣上道,“看看还有哪个拎不清的。”
韩公公应下,出去让人办了,再转回来,就听见里头一声脆响,进去一看,果不其然,地上有一只碎了的茶盏。
他也不吭声,垂着脑袋亲自动手全收拾干净了。
圣上抬起眼皮子,看着韩公公,问道:“依你之见,这事情是谁弄出来的?”
韩公公讪讪:“反正不是宁国公府。”
“朕也知道!阿渊又没疯!”圣上咬牙切齿,“朕就想知道,是哪个疯了!”
韩公公缩了缩脖子,道:“不管是哪个,就盼着您与小公爷生分、离心,可小公爷那么能干,弃之不用,不止伤了舅甥和气,也是朝廷的不幸事。您不能让那疯子的奸计得逞,还是该让小公爷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圣上颔首:“这不是正好吗?过些日子,还是让阿渊往南陵走一趟。”
第1055章 没有区别
夏日傍晚的风,吹在身上黏糊,带着浓重的暑气。
孙睿倒是很喜欢这样的热乎,他在亭子里小憩,靠着栏杆闭目养神。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沿着假山台阶拾级而上,到了近前,孙睿才睁开了眼,看了看邓公公。
邓公公轻声道:“小公子手一伸,就抓到了那玉玺。”
闻言,孙睿愣了愣,惊讶过后,他的眼里渗出了笑意。
手指抵在唇边,笑得肆意极了。
“阿渊的这个儿子,倒是有意思了,”孙睿道,“竟是一抓一个准,可惜我不在慈心宫,没有瞧见父皇当时的面色。”
“听说,乌云密布,若不是皇太后在,圣上当场就要跳起来了。”邓公公道。
孙睿道:“当场忍住了,之后就不会再说什么,不说才好,憋在心里,父皇又不是一个憋得住的人,越憋着,越恼火。”
邓公公没有接话,垂着头等吩咐。
孙睿想了想,问:“外头如何说了?”
“没有消息,”邓公公答道,“宫里的意思是一个字都不许往外传,这会儿除了当时在慈心宫的,可能就只有殿下这儿收了消息。”
孙睿点了点头,道:“那就不传了,父皇正无处撒气,叫他知道谁敢乱传,岂不是成了出气的那个。”
这事情要瞒,倒也并非瞒不住。
圣上和皇太后身边的人都噤声了,中宫与永王府、孙淼、孙骆那帮人,根本不想参与这些纷争,自然要置身事外,孙宣现在与孙祈一个鼻子出气,而孙祈恨不能这事儿就压根没有发生过。
孙祈盯着皇位呢,若让天下人知道祐哥儿抓了个玉玺……
虽是姓蒋不姓孙,可对孙祈继位一丁点好处都没有,越发显得他不是上天所选了。
孙睿自然是能广而告之的,可他眼下不好出手。
蒋慕渊必然疑心他,若他让蒋慕渊抓到尾巴,说是他搬弄消息……
何况孙睿闭门思过,如何能得知宫内状况?
这岂不是证明了,他的人还被关在府邸里思过,但他的手,还是能轻而易举地伸到慈心宫,伸到圣上身边吗?
那圣上和皇太后会连玉玺之事都疑到他头上来。
这个疑,就不是将信将疑,而是心里坐实了的质疑了。
一旦被疑心到那个份上,孙睿后续想再做些什么,必然是束手束脚。
他还要再等等,等到能舒展手脚的时候。
宁国公府中,安阳长公主抿着唇,听蒋仕煜说事。
事已至此,蒋仕煜哪怕不想妻子为难,有些事情也不可能全然瞒着。
他挑了一些,隐下了蒋慕渊说的前世故事,只说今生,说圣上对孙禛的偏宠,说孙睿看穿圣上心计之后的不管不顾。
蒋仕煜不担心长公主不信,正是因为她都会信,前世的痛苦结局才不想叫她知道。
若她晓得蒋慕渊被困死孤城,这位曾经亦是肆意大胆、风风火火的长公主,恐怕要握着鞭子进宫去跟圣上拼命。
作为母亲,自己吃再多的苦都不怕,伤了她儿子,才是要了她的命。
何况,这中间还夹了天下。
长公主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根本难以理解圣上的选择。
推三阻四的,竟然一切都是为了孙禛。
得亏孙禛死了,不然,别说孙睿咽不下这口气,孙祈、孙宣,谁能咽下?
不争个你死我活才怪。
虽然现在,跟你死我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不能叫三殿下东山再起,”蒋仕煜低声道,“只是不知道,这皇位最后是归了谁。”